趙訪風覺得時間凝滯了足有半分鐘,腳趾神經才把鈍痛傳到大腦皮層。

電話早已結束通話,“嘟嘟——”的吵聲混合門外蟬鳴。

趙伏波只給她留下三條聯系線,嚴宏謙一條,侯二一條,漢六一條。

其中漢六是她的私人司機,人鬼猴精,與他那輛專座人車合一,神龍不見首尾。嚴宏謙與侯二都是單項線,前者只能把話傳出去,後者只會往回通話。

趙訪風曾逼問嚴宏謙,結果他也不知道私人號碼,只有一份郵局地址,居然還是在他老母親手裡,那夜因為魏璠發神經,連累她被嚴秘書破口大罵:“半夜三更你讓我把我媽叫起來,就為了叫趙董來報個平安?趙總,你體諒一下我媽七十好幾的人了,脆胳膊脆腿的,晚上起來,磕哪兒碰哪兒,真摔壞了我上哪說理去?”

後來面對魏璠直白的烽火戲諸侯,嚴宏謙也無奈:“我這真不行,我這條是工作聯系線,郵局天亮才開門,你呼一下漢六的車載電話,或者去宣義幾個大的證券交易所,他有辦法通知到趙董……我不知道他號碼啊,他十天換一次車載,新號碼不是隻有您和趙董知道嗎?”

趙訪風當下心裡一涼。

作為她姐的三大心腹,竟然不是擰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彼此沒有留通訊,互相處於斷聯狀態,如此說來,只有一個解釋。

趙伏波對他們的信任有限。

她姐姐不是無緣無故猜忌下屬的人。

趙訪風握住話筒的手開始顫抖。

如果說這三個人的安分勤懇是建立在趙伏波性命無虞的基礎上,那一旦確定她生還機率渺小,是會盡力營救,還是落井下石?

召開緊急會議?糾集大量物資人力配合指揮部進行搜救?

不行,董事會不全是好鳥,幸災樂禍不在少數,競爭對手裡,不懷好意的更是多如牛毛,今日股市剛開盤,董事長遇險生死未蔔的訊息放出去,立刻能跌出一丈青。

通知魏璠?

想想就打寒噤,天天狼來了搞得身心疲憊,這回真的被“狼”叼去,魏大小姐恐怕不會叨唸“我真傻,真的”,而是抄刀上趙宅把她大卸八塊祭祖了。

她兀自冷汗淋漓,電話線拖出兩尺長。

早晨剛起的白筠一身雪紡睡裙,在樓梯上打哈欠,餘光掃到女兒魂不守舍地杵在門口,慌忙趕過去晃她肩:“訪風,怎麼了?別嚇媽,怎麼這是,魘著了?”

趙訪風機械地回頭,從母親瞳仁裡看到蒼白的自己。

宣義陽光明媚,怕是把積攢下來的暴雨全滂沱到河陝去了。

沙培十日旅的八人團困頓之中,嚼著草根,一言難盡。

話說楮沙白一行人翻山越嶺,終於尋到了陳西源所在的劇組,講明來意,蕭大丞與顧小律肯定是不同意的,這個答案在眾人意料之中,楮沙白不氣餒,拜師一樣天天冷臉貼熱屁股。

陳西源與朱定錦共事過一段時間,這次相見,混了半天又熟了,任他經紀人與楮沙白扯皮唱黑臉,自己裝好人分鹵蛋吃。

日頭太烈,活像把人放蒸籠裡瀝水,眾人就跟著楮沙白曬了幾天,黑成挖礦工人,依然屁用沒有。

孟佳荔連番中暑,當她第四次脫水時,鄭隗也勸道:“楮哥,回去吧,沒結果的。”

丁一雙發愁地搓自己身上的皮:“這黑的……回去還要拍代言……大管肯定叫我們用漂白劑洗澡。”

姜逐與朱定錦人手一把小陽傘,阿黃脖子上掛著塑膠小電吹風,與劇組裡同樣苦不堪言的人員聊天喝水——啥娛樂都沒有,副級幹部又不肯走,只能交流一下附近哪哪有村,哪哪山高,哪哪土路賊難走。

沒想到這不著調的地貌交流幫了他們大忙。

第五天一早陳西源要輾轉去虎釧拍攝,守望團這邊卻不能跟進了,虎釧距宣義的腳程要三四天,去了再回絕對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