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璠不是無緣無故深更半夜擾人清夢,她手頭上一個製作出了問題。

最近她擔任一部大投資電影的監制,影片原聲大碟外包給原紀唱片,結果沒到宣傳期間,原紀內部保管不當,音軌洩露。

傲峰影業與原紀和懷鈞都有過合作,並不偏頗哪一方,雖說不至於為此遷怒原紀,但那首歌連同歌手都不能任用了,原紀又拿不出合適的歌手替補,焦頭爛額之際,魏璠只能一通電話打到趙宅,問懷鈞的藝人檔期滿了沒有,能不能抽空排一下。

趙訪風好聲好氣地安撫:“魏璠姐,我姐她真不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也就前陣子為麥芒的事奔走了一下,後來又……我是真不知道!”

魏璠哪裡聽得進去,她就像一個寄宿制學校的學生家長,心血來潮打電話查勤,結果被宿管告知學生夜不歸宿,不禁勃然大怒。

“怎麼搞的?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究竟有幾天能讓人放心?”

趙訪風舌根泛苦:“這樣,我明天一早就讓嚴宏謙去聯系我姐,一定給您回電……或者,我親自去查藝人的通告檔期,如果您覺得我還可以的話……”

如果說趙伏波是魏璠力排眾議保下的瓷娃娃,那她趙訪風大概就是買一送一的添頭。

魏璠對她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平時送到趙宅的東西也會記得另給她帶一份,但一碰到與趙伏波有關的問題,立刻顯露出她“魏南牆”拒人以千裡之外的特質。

“事情交給你辦也行,先讓伏波給我撥回來。”

趙訪風不敢敷衍,壓下睏倦的哈欠,下床去桌櫃邊翻電話簿。

這樣的事不止發生一次,必須得回個準信,否則事情沒完——去年某次她困得糊裡糊塗,隨口應了,倒頭就睡,結果第二天清早魏璠直接殺來趙宅,那表情瘮得慌,跟兒子被狼叼走的祥林嫂一模一樣。

趙訪風怎麼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她可以一直把自家姐姐當成三歲,不在眼前就不放心,提及這個問題,趙伏波淡淡答道:“她就是過不去自己心裡的一道坎。”

“什麼坎?”

趙伏波笑了笑:“那麼多坎,我怎麼知道她卡在哪一關呀。”

正在趙訪風為魏璠一通電話忙亂的同時,禦苑內氣氛嚴肅沉凝,郭會徽一身發酵的酒氣,垂頭耷腦坐在板凳上,接受幹部們的批評教育。

楮沙白臉黑如鍋底,指著他鼻子開訓:“知道我為什麼不直接沖上來罵你嗎?是怕你萎!老郭,你說說你幹的是什麼事,狗還知道找個角落撒尿,你就忍不到回房?”

姜逐的臉色也不太柔和:“老郭,我與楮哥不想幹涉任何人的私生活,但你這個確實不好,我們連門都出不了,是不是要反省一下。”

郭會徽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是是,我喝多了,我寫檢討……”

楮沙白發了一通火,深夜特有的疲倦湧上頭來,胸口再多的責問與憤懣,都化作一攤哀哀的煙灰,他搬來一個板凳坐下,面對面看著郭會徽,輕聲說:“老郭,我一直覺得我們都是在鋼絲上走,我們有才華麼?有,但你不能用這個給自己打麻藥,抱著一個年度最佳獎杯吃一輩子,把自己剖開來,看清楚一點不行嗎?”

郭會徽面色誠懇:“我懂,楮哥,我都懂,我沒有驕傲自滿,真的。”

楮沙白沉默地瞧著他,目光幽深。

“只要沒有通告,小丁一覺睡到半中午,老鄭成了晝夜顛倒的夜貓子,老郭,你說你不自滿,那你有多少天沒練聲了,你現在給我唱一個音出來,胸悶不悶,氣短不短。”

他驟然爆發出來,“你唱!”

這一聲音量之大,宛如平地炸開驚雷,炸得丁一雙惺忪著眼出來:“咋了咋了,楮哥怎麼那麼大火氣啊大半夜的。”

另一邊的門也無聲開了,朱定錦半靠在門邊,淡淡掃了一眼,向姜逐擺手示意沒事:“我去樓下扔垃圾。”

朱定錦拎著一袋垃圾下樓,二樓靜默許久,楮沙白闔上眼重重吐出一口鬱氣,這口氣吹散了他心中的未熄的灰燼,草草兩句打發掉丁一雙,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也讓郭會徽滾回房間。

過道裡只剩正副隊長二人。

窗外悽風苦雨隱隱號叫,楮沙白咽喉發幹:“這樣下去不行。”

姜逐去房內拿來熱水瓶,給他倒了杯水:“明天定個時間表吧,按訓練班的來,太鬆散了,容易出事。”

楮沙白啜著水,沒有說話,是個默許的意思。

沒等第二天定規矩,管彬傑大清早趕過來,提著一個鼓囊囊的黑公文包,楮沙白含著牙刷出來看了一眼,滿嘴白沫地樂了:“大管你這是剛搶完銀行?”

管彬傑翻開文包扣,將裡面大份的紙張鋪在客廳的桌面上,招呼人過來:“昨兒半夜新增的一個專案,都來看看,拿下最好,不行的話就當歷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