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珂頰邊肌肉一抽。

“返聽!他耳返出問題了。”

耳返一旦故障,根本聽不到即時伴奏與自己的聲音,換句話說,等同聾子在唱歌,等從擴音器得到反饋則太晚了,搶拍、錯音,會搞亂全隊的節奏。

這個不是他的失誤,對舞臺卻是致命的。

管彬傑顧不上矜持,歇斯裡地叫人:“燈光!把邊緣打暗!叫楮沙白到臺邊來,換新耳返!”

後臺兵荒馬亂,工作人員腿腳發抖:“不行,這首歌還有一分多鐘,中途不能離場,他得先撐過去。”

有人扯著嗓子叫:“沒事沒事,隊友默契度有,姜隊發現了,正在給他打節拍……”

管彬傑揪心道:“音準怎麼辦?他能唱準嗎?”

“目前為止,沒有跑調。”陸沉珂目光炯炯有神,透出一股惡狠狠的氣質。

伯樂永遠對自己最鐘愛的千裡駒充滿信心。

管彬傑掐著秒錶,心驚膽戰熬過這一分半,好在姜逐主動接替三分之一的詞,沒在最後關頭搞出連環車禍。

三十分鐘預熱場落下帷幕,鼓聲暫歇,燈光收攏,楮沙白得到下方示意,快步走到邊緣位置,摘下耳返換上新的,他劇烈地喘氣,罵道:“什麼東西,坑死了,突然沒聲音,以為被世界拋棄了。”

管彬傑鼻子驀然一酸。

那一刻縱使千裡馬,也當茫然無助,旗幟揮舞,山呼海嘯,他的世界空空如也,死寂一片。

楮沙白瞅他一眼,又笑起來,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後來一想不對,誰會拋棄我呢。”

他背光起立,快步返回臺子上。

接下來三十分鐘是與歌迷的你問我答,陸沉珂不看沒幹貨的東西,嘴裡罵著:“廣告。”,扭身坐回後臺吃瓜。

管彬傑硬生生盯完半小時的“廣告”,面色凝重。

楮沙白的疲累顯而易見,連續不斷唱了半個小時的歌,加之主導互動環節,又跑又跳,又喊又叫,他的體力急速流失,臉上反光出汗津津的小片白光,頭發濕涔涔往下滴水。

管彬傑自然傾向於他全程留場,但正式場不比彩排,消耗太大,還能堅持嗎?

他試圖給楮沙白比手勢,問他要不要下場,楮沙白倒是看見了,然後轉身,留了個後腦勺給他,還擺了擺胯。

——就、不、要。

管彬傑:“……”

行吧,楮爺,唱暈了也賴不到別人。

後半場,楮沙白沒逞能扛大旗,將主導權移交姜逐,退居次位。

姜逐雖然是隊長,但話少內向,形象寡淡如水,氣質與全隊不合,管彬傑一直擔心由他操控舞臺氣氛,搞不好冷場。

前奏剛出來,臺上五個人身形都是一頓。

最先開始的是一段奇怪的手風琴獨奏,十秒鐘後,現場樂隊才零零散散迎合,直到電子琴加入,樂聲才抓住了主心骨,扭成一條麻繩。

管彬傑臉嚇白了,抓住一個工作人員吼:“怎麼搞的?順序怎麼錯了,彩排不是這個,這首歌是作為返場歌候補的!”

工作人員手忙腳亂:“我不知道!時間太緊了,可能有樂手沒背完所有的譜子……或者背串,把譜子拿錯了,其他人將錯就錯……”

管彬傑轉身一把揪住湯總監的領帶:“還能改嗎?通知樂隊!通知指揮!”

湯總監對他咆哮:“樂隊已經在奏了!有好幾個小隊,一個個通知有時間差,順序會全部亂掉,那時候就不是車禍了!直接火葬場吧!”

管彬傑從喉嚨發出一聲裹挾風雨的哀嘆,被逼吃八百斤黃連都沒這麼苦過,苦得人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