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閣樓內,突然無風起浪,凌楚瑜袖袍鼓鼓,平地颳起一陣風來,吹得無法和尚須眉揚起。

“少俠,好內功!”無法和尚由衷讚歎,道:“比起當年的百里無極,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凌楚瑜聚勁於掌,卻始終不發,一直在掂量著該用幾分力道才能不置人於死地。“壺口八掌”均是剛猛霸道的掌法,稍有不慎,頃刻間便能索人性命。當初楊七郎打擂,就是以此掌法將潘豹的外家硬功“鐵布衫”活生生打破。

無法和尚似乎看出他的猶豫,合十說道:“老衲有意替少俠化解戾氣,儘管打來就是。”凌楚瑜將心一橫,道:“那就得罪了!”說罷右掌一抬,直擊胸口。昨夜無法和尚曾被他擊斷肋骨,凌楚瑜心想朝他受傷地方發力,定讓他受傷吐血,所以力道也只用了五分。豈知右掌剛碰,彷彿打在棉花上,根本無力可落,這“旱天驚雷”的力道居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由驚訝道:“老和尚,你這是什麼妖法?”

無法和尚雙手合十,在燭火的照耀下竟隱隱透著金光,說道:“多謝少俠手下留情。”

他這麼一說,凌楚瑜極不受用,想來無法和尚定是高手,卻在這裡裝傻充愣,自己還擔心傷了他故意留手。想到這,他感覺受到了被戲弄的恥辱,勃然大怒,運足了功力,勁力從掌心飛瀑而出,勢如千山飛崩,掌為到,勁先至,朝無法和尚的胸口打了過去。

凌楚瑜剛才一擊,已隱隱感覺無法和尚以柔克剛的深厚內力,故而使出這掌“山飛海立”,將磅礴掌力聚集而發,不僅威力驟增,而且後勁十足,心想無法和尚即便是能將前一波掌力化解,定無法抗拒緊隨其後的力道。

但無法和尚似乎看透了一般,腰板倏忽間挺拔,身子竟要高出凌楚瑜一個頭來。這一掌本是朝他胸口打去,但他腰板挺直後,便打在他小腹之上。凌楚瑜有些詫異,心想:“難道他胸口已承受不住?”但變勢已來不及變向,便重重打在無法的小腹上。

小腹雖是柔軟之地,可若被擊中,五臟六腑皆傷。凌楚瑜心裡冷笑,認為對手得不償失。可他右掌剛落,便被一股柔和力道震回,體內血氣翻湧,極為難受,向後退了兩步方止住頹勢。

“少俠勿怪!只因這一掌力道霸道,老衲無法盡數化解,只能將一部分力道震回。”他越是帶著歉意,凌楚瑜心頭越是震怒,他知道無法和尚剛才以小腹承受掌力,非他胸口有傷,而是怕以胸口抵擋,這反震之力會讓自己受傷。想來被一個老和尚如此戲弄,凌楚瑜沒有絲毫感激,登時面色漲紅,羞憤難當,心想若敗了,豈不是被留在這裡當一輩子和尚,那楊家的仇誰去報。想到這裡,他眼珠一轉,惡念陡生,右手一抬,道:“技不如人,大仇無望,何以偷生。”便要往自己天靈蓋打去。

老僧一瞧,露出驚色,道:“少俠,切莫尋短見,使不得……”說罷那枯瘦的手突然抵在凌楚瑜右臂下,阻止其自盡。可剛接觸,就覺得凌楚瑜右手軟綿無力,絲毫沒有力道。

“少俠好心機!”無法和尚瞧出端倪,但已是晚矣,凌楚瑜左手突然發掌,砰地一聲,打在他胸口處。

凌楚瑜使出如此歹計,本以為趁著無法和尚分神之際,暗施毒手,必定重傷與他。此舉雖有違俠義,但他仇恨滿腔,也顧不得這麼多。

“咦?”雖偷襲得手,但卻不知為何,這一掌拍去,反震的力道尤為強烈,登時腦袋轟鳴,手臂欲裂,驚駭之下,穩住身體,體內真氣自發而生,噴湧而出,但都盡數被逼退而回,連退了十步,後背撞到窗戶,發出巨響。

此時,門外的武僧聽到樓內異動,急忙破門而入,噔噔往樓上而來。

“懷武、懷文,快快退下!”那兩名武僧正行至二樓,聽到無法和尚的吩咐,駐足道:“師伯,弟子方才聽聞有響聲,放心不下,特來檢視。”無法和尚道:“只是不小心磕碰,並無大礙,你們出去吧。”兩武僧雖猶豫,但還是退了出去。

凌楚瑜躺在地上,臉色煞白,氣血翻湧,受了輕傷,好一會才平復,悻悻道:“大師為何不將我交給他們?”無法和尚合十說道:“老衲說過,要替少俠清除心魔。三招已過,少俠一諾千金,隨老衲修習佛法,必然功德無量。”

此戰敗得無話可說,凌楚瑜不解道:“我有一事不明,大師為何知道我最後一掌還有後招,若不得解,我是口服心不服。”

原來凌楚瑜最後一招,本想出其不意偷襲,豈知無法和尚的佛門內功深厚,隨心而動,當察覺凌楚瑜偷襲時,神功已自發布在胸口。但凌楚瑜並非就此死心,他“玄清遊炁”能自發而生,料想當無法和尚擋下自己全力一擊後,定認為自己再無力下手,鬆懈之下,自然有破綻。可無法和尚護體神功不撤,導致凌楚瑜後段發勁仍攻不破他的護體罡氣,反而傷了自己。

無法和尚淡淡道:“因為三十年前,老衲就是因此敗給百里無極,這才入藏經閣抄錄佛經,一待就是三十年。”說罷他怔怔而望,似乎迴響起過往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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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百里無極!”凌楚瑜心頭一緊,三十年前百里無極最多也才二十多歲,為何能打敗無法這個高僧。看著凌楚瑜不解的眼神,無法和尚緩緩道:“老衲跟你說說吧,為何我會在藏經閣內抄寫佛經。”

三十年前,當時清涼寺住持是智慧大師,他只收了三名弟子,一是無法,二是無德,三是無靜。他本身佛法精深,認為修佛先靜心,以靜養佛性,再從佛性中悟出大德,最後便是參透天地之法。故而給三個徒兒各取其一,既是對他們的期望,也是對他們資質的瞭解。

果不其然,大弟子無法,不論武功還是佛法,都是三人中的佼佼者,為了讓其進一步修行,智慧大師派無法和尚下山,當了一名苦行僧。

無法和尚遵師命下山,在塵間修行,弘揚佛法,磨鍊心志,渡人為善,期間辛勞,不言而喻。當時又逢亂世,百姓疾苦,民不聊生,經常食不果腹,至苦至困,也都心存善念,佛在心中。

一晃三年就過去了,他初來到衡州,便碰上一落難男子,正被十餘騎追殺,為首的正是百里無極。

此時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後,建立北宋,正意圖發兵南下,出兵荊、湖,一統江南諸國。恰逢武平軍節度使周行逢病死,其子周保權繼位。主少國疑,其屬下衡州刺史張文表卻揚言少主年幼,智不服眾,武不服軍,旋即發動叛亂,佔領潭州,威逼朗州。

周保權得知後,遂命楊師璠出兵討伐,並向荊南及北宋求援。趙匡胤看準時機,以“假道滅虢”之計,借道荊南,暗遣慕容延釗、李處耘明是救援,實攻佔江陵,迫使節度使高繼衝投降,將荊南消滅。

此時的周保權雖平內亂,但北宋大軍水路並進,向潭州進發。不久就突破三江口,佔領嶽州。一月後,佔領朗州,俘虜周保權,平了湖南。

被俘虜的周保權心有不甘,自己引狼入室,悔恨不已。但致使國破家亡,罪魁禍首乃張文表,投降時向趙匡胤請求生擒此賊,自己願意終身為臣。

張文表在譚州兵敗後就不知所蹤,趙匡胤便下令當時的兄弟百里無極前去尋找其蹤,以定周保權之心。而百里無極不負眾望,利用蒼雲教的眼線,幾日便尋得張文表蹤跡,一路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