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灘離幽州城北不太遠,有幾十裡地,平地過後,是一片大山。據說,幾百年前,山前有一條大河,淤沙後河流改道,形成一道沙壩。如今這條河沒水了,雨天有水也存不住。兩邊淤沙,一馬平川,河南面的平陽沙壩就叫金沙灘。

灘上一修起內外兩道土城,雖然不甚高,卻十分牢固。土城中築了個高臺,這個高臺並不是新修的。這裡原先是遼國的一個城關,現在又重新修建,變成宋遼兩國會盟的盟臺。這個高臺,正中是議和殿,是兩國君主訂盟書、祭天的場所。兩旁還有偏殿。臺子左邊是遼國皇室居住的黃羅帳,臺右是宋朝皇上的行宮。這個行宮有宮院牆,一丈四尺多高。

金沙灘再往北十里,有一片窪地,外寬內窄,原先是耶律休哥引誘宋軍的伏擊之地,如今兩國議和,他帶領大軍在此駐軍。與其同時,潘仁美帶領精銳騎兵一萬,在金沙灘以西十里的山谷內駐紮,以為接應。

宋朝君臣快到金沙灘,迎面走來一隊人馬,鑼鼓喧天,彩旗飄飄,走近一瞧,一遼將躬身道:“末將蕭天佐,恭敬宋朝皇帝陛下。”

楊繼業策馬而出,見這隊人馬只帶鑼鼓旗幟,沒有兵器,淡淡道:“勞煩前方帶路。”在蕭天佐的帶領下,不一會就到了金沙灘土城前。

土城邊上插滿彩旗,掛滿花簇,喜氣洋洋。

“宋朝皇帝陛下親臨!”蕭天佐一聲高喝,幾聲鞭炮聲,土城們大開,從裡走出遼兵,手拿彩旗,分列左右。從正門中走出一女一男,女的年紀在四十左右,丹鳳眼,彎嘴角,肌膚如脂,頭戴金花紗冠,身披紫紅窄袍,腰束玉帶,雍容華貴,正是如今的遼國太后。而他身邊的男子不過二十,面白如淨,頭戴紫黑貂皮帽,外披綠色窄袍,內穿紅色衣裳,腰束金玉帶。眼珠無神,有些驚慌,似乎不適應如此場面,正是如今遼國皇上耶律隆緒。

楊繼業走在最前面,仔細一瞧這遼國皇帝,不禁搖頭,心忖:“耶律賢何等英雄,為何兒子竟如此軟弱。”那耶律隆緒似乎感受到楊繼業目光中透出的煞氣,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匆忙移開目光。

此時蕭太后向前一步,擋在二人之間,微微一笑,穩重大氣。旁邊的蕭天佑大聲道:“遼國皇帝特迎宋朝皇帝。”楊繼業翻身下馬,身後兒子和護衛左右一分,趙光義身著龍袍緩緩而至。

“宋朝皇上,隆緒在此恭候大駕。”那耶律隆緒帶著顫音說道。趙光義來到他身前,只見他目光遊移,不知所措,心裡輕視:“難怪遼國軍政都由蕭氏一手把持,如此犬子,豈能治國?看來今次議和,定是我大宋全勝。”

趙光義微微一笑,道:“遼王有禮了。”便看向他身邊的女子,竟有不輸於男子的沉穩大氣,道:“蕭太后有禮了。”

蕭太后欠身一禮,道:“宋朝皇上,哀家有禮了。遠道而來,請先到行宮稍作歇息,接風酒宴立馬安排。”趙光義哈哈笑道:“好,有勞太后和遼王了。”

到了行宮,趙德芳等人陪同皇上左右,而楊繼業則帶領兒子們巡視周邊安防,勘察地形。

“令公當真謹慎,所到之處都不忘勘察一番。”趙光義笑道。

趙德芳道:“令公身負皇上安危之責,豈敢怠慢。況且這金沙灘上竟有此土城,若遼軍有變,將關閉城門,我等插翅難逃。”

聽他這麼一說,趙光義眉頭直皺,道:“皇侄,小心是好,但不要太過於謹慎,反倒讓人笑話了。今日觀遼國皇帝,你可有所發現?”

趙德芳略做思量,道:“平庸之輩,不足為懼。只是那蕭太后,非一般人。”趙光義點頭道:“不錯。難怪如今遼國內政皆由蕭氏掌握,遼帝無能,指使宗親被多番打壓,一旦兩國議和成功,蕭氏定依附我大宋,借勢打壓宗親,到時候宋遼結盟,大大有利。”

楊繼業繞著土城走一圈,並無異常。大郎楊泰已經將所帶五百人安排妥當:三百五十人把守行宮,由秦銘指揮;另一百五十人在土城東牆外高地駐守,分別由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帶領,以防不測。

“義父,城中只有遼兵五百之數,城外十里未見遼兵一兵一卒。”凌楚瑜一到此地,就沿著金沙灘四周勘察,以防遼國暗藏伏兵。

楊繼業嘶了一聲,沉思道:“難道遼國此番真的是來議和,是我們多心了?”凌楚瑜神色凝重,道:“義父,防人之心不可無。此處雖未見伏兵,但孩兒心頭不知為何,一直隱隱不安。”楊繼業點頭道:“為父也是如此。遼帝和太后均在此處,身為于越的耶律休哥照理該陪同左右,可不見其蹤跡,讓我一直放心不下啊。”

兩國結盟議和如此重大的會議,宋朝這邊可是由八王趙德芳、王延齡統率文臣武將而來,極為重視。而遼國這邊,身為人臣之最的耶律休哥竟不在左右,著實讓人不解。

凌楚瑜道:“義父,耶律休哥老奸巨猾,不知他在密謀什麼。我已派人潛伏在他駐軍之所,若有異動,定逃不掉咱們的眼睛。”楊繼業讚道:“做得好。待會跟你幾個兄弟也交代一下,夜上輪流守夜,一刻也不能閤眼。”凌楚瑜點了點頭,急忙去告知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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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個時辰後,遼國派人迎接宋朝君臣前去赴宴,宴席設在議和殿,楊繼業帶著二十餘精兵陪同左右。

席間樂生四起,鐘鼓悠揚,一番歌舞昇平之象。兩國君主同列上首而齊坐,蕭太后則在耶律隆緒側後,左邊乃遼國大臣之列,右邊則是宋朝文武之行。君臣相互敬酒,席間一片融洽,紛紛預祝此番“雙龍會”能圓滿結束。

趙光義心情大好,若能兵不血刃收復燕雲,與遼結好,功績不在其兄趙匡胤之下,得意之餘,拉著不足二十歲的耶律隆緒開懷暢飲。而這個年輕的遼國皇帝,只是一昧地陪笑喝酒,毫無王者風範,不一會那白淨的臉就紅如雲霞,頭暈腦脹。反倒是蕭太后,淺嘗即止,沉靜地有些可怕。

宴席直到亥時三刻方止,遼國君臣已是酒足飯飽,便各自散去,待休息一晚,已選好明日良辰吉時,兩國再談議和之事。

待趙光義和眾臣睡下,楊繼業帶著凌楚瑜前去巡查周邊。

“義父!”凌楚瑜道:“這金沙灘一切正常,為何孩兒心中的恐慌仍在?”二人並馬而行,從外面巡視而歸。

楊繼業自從到了此地,眉頭就沒有松過,道:“是啊,為父心裡也忐忑不安。照理說這裡一切正常,遼國誠意滿滿,為何還是感到濃烈殺氣。”凌楚瑜道:“或許是我們疑心太重,此番遼國是真心求和。”楊繼業道:“不然。耶律休哥乃沙場老將,絕不允許得來的燕雲十六州拱手相讓,他定是謀劃什麼,不然此次議和,他為何不在遼國君臣之列。”

二人來到行宮前,下了馬,凌楚瑜道:“義父,若遼國此行不在議和,或是有意調虎離山,攻打幽州城?”楊繼業道:“有這可能。但臨行前皇上以命曹、崔兩位將軍把守幽州,當無大恙,或許真是我們疑心太重了吧。”

待進了行宮後,土城內靜悄無聲,凌楚瑜道:“義父,孩兒有一事,想向義父稟告。”楊繼業眉毛一軒,問道:“何事?”

凌楚瑜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囊,道:“義父還記得清涼寺智聰大師嗎?義父進香那夜,孩兒隱瞞義父前去會了智聰和尚,讓他指點迷津。”楊繼業微微錯愕,道:“你與智聰和尚有交情,為父並不意外,只是他不想洩露天機,你為何要執意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