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常率三千騎兵從逐州城北星夜奔襲而去。剛出得十里,秦銘便上前進言道:“樂將軍,屬下有話說。”樂常深知軍情緊急,不能點半耽擱,也不停下,隨口問道:“何事快說!”他知秦銘勇猛,胸有韜略,但眼下情勢危急,根本聽不進去。

秦銘道:“將軍,逐州此地離幽州有百餘里,咱們就算馬不停蹄趕去,最快也得深夜方至。”樂常道:“聖上如今被困幽州城外,刻不容緩,你有何計策?”秦銘道:“將軍,聖上被圍困,已是前天深夜,距此時已足足十二時辰,怕是凶多吉少。”

十萬大軍被圍困在幽州城外,無險可守,僅僅一道高粱河,又豈能抵擋遼國鐵騎。宋軍連日攻城,多有疲累,一朝被困,定是軍心大亂,即便是皇上親自督軍,最多能支撐兩日。樂常身為大將,又豈會不知這些。但他還是速調撥這支新兵前往救援,不奢望斬首立功,能安全保得聖駕,已是萬幸。

樂常幹黃的瘦臉,眼睛卻如鷹般銳利,即便是萬分緊急,也不會露出慌張之色,他道:“聖上有上天庇佑,自能逢凶化吉,我等需儘快與聖上合兵,定殺得遼狗落荒而逃。”他此言無疑是在鼓勵將士,實際情況如何,他的心從未懸下。

秦銘道:“將軍,即便是我們及時趕到,但日行百里,馬匹早就疲累,不說能否與遼國騎兵抗衡,就是帶聖上逃離,都難以做到,這不是無畏送死嗎?”

“籲!”樂常忽扯馬韁,神色異樣地注視著這個年輕人,心想他能準確把握此行目的,意在掩護聖上撤離,頗為好奇道:“我記得你叫······秦銘。如今聖上危矣,你有何良策?”秦銘策馬靠近樂常,小聲道:“將軍,以我之見,我們只需帶一千人馬趕往幽州即可。”

此話一出,左右眾將皆喧譁,只有一千兵馬,估計連遼國的包圍圈都衝不進去。樂常微皺眉頭,道:“秦副指揮使,這是為何?”秦銘道:“眼下十萬火急,兵貴神速,刻不容緩,我們需當疾急用兵。,救回聖駕。但幽州尚遠,即便趕到,人尚可一戰,但馬匹焉能再走?”眾將沉默,若戰馬不能用,即便是五千人又如何抵抗遼國騎兵。

秦銘藉著道:“以在下愚見,將軍可分出一千人馬繼續奔襲,而剩餘兩千人步行接應,至於馬匹,將軍可一併帶走,輪流換騎,便可保證馬匹腳力不怠。”樂常聽罷哈哈大笑,道:“此計甚妙。來人,速調一千軍士,每人各帶兩匹戰馬,隨我趕赴幽州。”將命傳達後,他拍了拍秦銘肩膀,道:“若此番得勝,我定會替你請功。先隨我左右,前去幽州。”秦銘轟然一應道:“遵命!”

其實在樂常收到緊急軍令時候,宋軍在高粱河與耶律休哥廝殺一夜一天,河水鮮紅,浮屍累累。宋軍損失慘重,人人皆疲,雙眼中透出迷茫和恐懼。凌晨時分,廝殺聲驟停,高粱河上騰起白霧,靜得可怕,宋軍得以片刻喘息,回想之前廝殺,彷彿如地獄一般的聲音迴響耳畔,心仍難平。

但遼國主將耶律休哥深知兵法,豈會給對手喘息機會。只休整不足半個時辰,一陣尖銳號角聲刺破迷霧,河對岸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廝殺聲。宋兵剛鬆懈,卻又被這熟悉又恐怖聲震得心驚肉跳,匆匆忙忙提起武器,吹起冗長的號角,奮力搏殺。

遼國騎兵勇猛,僅幾個衝刺便攻破宋軍防線,隨即大波遼軍湧入,如狼入羊圈,肆意衝殺。此時宋軍已無力將遼兵殺退,節節敗退。趙光義見大勢已去,當即下令往南撤退。

此次北伐,宋軍多是步兵,騎兵大部分在包圍時折損,剩餘唯一的騎兵在掩護趙光義撤往高粱河時被耶律休哥全殲。儘管衝出包圍,但又如何逃得了遼軍騎兵追殺,撤退大軍被衝得四散而逃。幸得宋將宋偓率領本部兵馬斷後,趙光義這才能帶著殘部離開。

臨近中午,樂常的千餘騎已奔襲七十多里,抵至永定。樂常依秦銘之計,輪換馬匹,既神速,也讓戰馬儲存腳力。

“前方是何地?”樂常道:“此地距幽州還有多少里路?”一熟知軍士答道:“回將軍,前方便是西峰寺,距離幽州尚有四十里地。”

距預計抵達幽州時間還早,樂常眼睛一亮,急忙策馬,喝道:“快,軍情緊急,不能耽擱片刻。”眾將剛過西峰寺,眼前煙塵滾滾,似乎有大隊人馬朝這裡奔襲而來。

樂常下令停止進軍,躲上兩側高坡,警戒備戰。他心有不安,若此時遇上遼兵,難免一場大戰,到時候被他們糾纏,這皇上可就真的危矣。便下令將士下馬潛伏,不能發出一絲聲音,靜靜等待。

待漸漸臨近,他凝神一瞧,只見是一支約千人步兵倉皇逃來,這些士卒陣型凌亂,步履維艱,旌旗已丟,盔甲殘破,人人均是驚恐萬狀。在他們身後不遠,一支騎兵正全力殺來,距離不足一里之地。

這些士卒身上鎧甲雖殘破,但從樣式和顏色上依稀能辨認出來,正是北伐的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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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常粗略估算身後騎兵,大約在三千之眾,自己不能敵。此番任務是去接應皇上,不想多生事端,下令部隊按兵不動。眾將士均知這數千宋兵難逃敵人屠刀,本想前去相救,無奈主將下令,只好不忍,忿忿不平。

樂常也是進退兩難,為今之計只有犧牲眼前這支千人宋軍,畢竟他們的任務可比這一千人重要的多。

“將軍,快看!”秦銘忽然低聲說道。樂常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見這支宋軍中間,有一身披鮮紅鎧甲的將軍,鎧甲邊是金黃色,他大吃一驚,這是除了皇家外,沒人敢用的“鎏金紅龍甲”。

“是聖上!”常樂大喝道:“眾將隨我前去救駕!”一聲令下,兩側高坡騎兵蜂蛹而出,引得宋軍一陣慌亂。

“末將逐州守將樂常,前來救駕!”甲冑在身,樂常抱拳微恭。宋軍知道是自己人,才送了一口氣。

“樂將軍來得正是時候。”那身披“鎏金紅龍甲”的男人分開左右,他方面大耳,玉面朱唇,眉飛入鬢,眼如點漆,即便是狼狽逃竄,但仍不失俊美風範,正是當朝皇帝趙光義。

他雖長得俊美,但不失王者風範,哈哈大笑道:“樂將軍無需多禮,這次帶了多少兵馬?”

樂常道:“只有精兵數千。聖上請快上馬,後方尚有九千人馬接應,遼國追兵我自擋之。”

趙光義見眼前兵馬,每人帶三騎,露出驚色,道:“樂將軍奔襲之策甚妙。”不待樂常回話,接著道:“將軍隨我一道殺退追兵。”他敗逃之際,仍不失霸氣,欲要一雪前恥。樂常急忙勸道:“聖上萬萬不可。如今追兵將至,若與之纏鬥,唯恐傷了龍體。若後續敵兵來追,便再難逃脫了。”

遼國騎兵神速,名不虛傳,樂常不敢大意。況且所帶一千人,只有五百親兵,其餘均是新兵,又如何抵擋虎狼之師。

稍作停留之際,後方追兵已至,只見遼軍一員大將殺來,方臉大眼,厚唇濃須,不怒自威,正是此次統兵救幽州主將耶律休哥。

趙光義一瞧來人,不由含恨,若不是此人在幽州城外舉火迷惑宋軍,以為敵人眾多,導致宋兵未戰先怯。他推開左右,搶過馬韁,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提槍喝道:“趙光義在此,誰敢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