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憤恨的老頭如同一個任性的小孩,沒人惹他,卻低著頭無端生氣。可能是心中惡氣難消,用筷子扒拉了幾下桌上的菜後,抄起杯子仰頭就幹,隨後把杯子重重一擲,似乎鼓足勇氣,道:“三十多年前,我領悟劍道,創得九劍,本以為可以憑此劍法成為天下第一,傲視群雄。可我空有劍招,手無利刃,心中始終隱隱擔憂,沒事十足把握,就一心尋覓神劍。天下名劍,莫不過藏劍山莊,而藏劍山莊已經沒落,百年來沒有寶劍問世,而在百年前,曾有神劍問世,只是被蒼雲教搶了去,我尋思先瞧一瞧那創說中的歸藏劍,就帶著徒弟們一道上了蒼雲山。”

“是師父他們嗎?”王如萱小心翼翼問了一句。老頭有些心事重重地點點頭,繼續說道:“當時蒼雲教教主是百里盛那個小子,他為人隨和友善,很熱情招待我們師徒三人。我以觀人望術的本領,察覺這小子武功勉勉強強,心想這樣的人都能做蒼雲教教主,可見手下也多半是不濟,就算有幾個武功高強的,恐他也降服不了,就放鬆警惕之心。”

蒼雲教有著近千年歷史,潛心修道,亂世烽火時,每一位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盛世太平則隱居山林,做一個默默無聞隱者。

誰知魏諝嗤笑一聲,不屑道:“當我提及歸藏劍的時候,百里盛卻一口拒絕,說此劍鑄成之時,蒼雲教在其祖父百里無畏的帶領下血洗藏劍山莊,神劍受了汙染,需在此淨化戾氣,不然神劍一出,會助長魔性,成為一把兇劍。”

“呀!”王如萱失聲道:“這劍果真這樣?那師公您……”魏諝滿臉不屑,連呸幾口,道:“歸藏劍初成就見血光,自然是不詳,這就像剛出生的嬰兒,白紙一張,但在這白紙上沾了血,那就是不可磨滅的。蒼雲山地處靈氣山脈,而教眾潛心修道,人傑地靈,自然能漸漸消除劍中的戾氣。但是百里盛那個小子居然想誆我,這歸藏劍明明已經淨化乾淨,但卻推脫不給,我當時就怒了。”

凌楚瑜失笑道:“前輩,或許當時百里教主也是以防萬一,生怕神劍仍有戾氣,若此時交給您,豈不是害了前輩?”

“放屁!”老頭嗤之以鼻,怒道:“百里盛那小子分明是藉故推脫。他這人極度小氣,吸功大法不學,歸藏劍不用,都悄悄收藏起來,這有什麼用,收起來他們能下崽嗎?”

這老頭動不動就生氣,王如萱急忙道:“那後來呢?您又是怎麼跟他們說的。”魏諝冷笑一聲,頗為自豪道:“我自恃武功高強,放言道,一日不給,我就砸你一瓦;十天不給,我就毀你一屋;半年不給,我非拔了山頂那棵不老松不可,那它成為老死松,直到蒼雲山變光禿禿為止。”

眾人不禁莞爾,這行為怪誕的老頭,確實可惡。凌楚瑜想起一句俗語,“老而不死是為賊”,對於魏諝而言再合適不過。

“那他們還能忍?”吳仕奇道:“那棵松據說可是魔教的聖物啊!”

魏諝鄙夷道:“百里盛那小子倒是能沉得住氣,依舊好聲好氣,一大堆道理給我說了,我都不勝其煩。但是他那群手下都坐不住,都嚷嚷著要趕我下山。”凌楚瑜暗暗好笑,一個武林泰山北斗,淪為過街老鼠,蒼雲教只趕你一人下山,兩個徒弟卻無事,是有多招人討厭。只聽老頭忽然提高嗓門,道:“想趕我走,那有這麼容易,請神容易送神難,當場我就放話了,你們要是能打贏我,我掉頭立馬下山,絕無二話,若輸了,就得乖乖把歸藏劍交出來。”

凌楚瑜笑道:“老前輩,您這就欺負人了不是。您可是武功天下第一,蒼雲教中誰能是您對手。”

話雖如此,但魏諝卻怒罵道:“放屁!我是那種持強凌弱的人嗎?欺負小輩不算本事,我當時說了,一人挑戰他們蒼雲教所以高手,有多少來多少,有一個算一個,免得傳出去說我以大欺小。”

若是旁人說了此話,眾人均覺得他是胡吹大氣,但是從魏諝口中說出來,卻是無人不服,無人不驚。

桌上安雀無聲,只聽得老頭繼續說道:“當天我就挫敗他們六大高手,幾乎可算是所有精銳。”說著右手還擺出一個“六”的手勢。

廢材三兄弟下巴都快掉在桌子上了,何瀟之結結巴巴道:“那……那魔教的高手……都被您一人……剿了?”魏諝抬眼看他,淡淡道:“區區蒼雲教,我又何懼!只看他們教主修為,就知道難成氣候。”

何瀟之把下巴合上,恭敬問道:“那再怎麼說,這蒼雲教也是歷史悠久的門派,前輩您一人擊敗他們所有高手,武功不愧是當世第一。”

這馬屁魏諝不是很在意,耷拉著臉,有些不悅道:“也不是所有高手。”何瀟之奇道:“那您不是擊敗了所以高手才取得歸藏劍的嗎?”魏諝沒有回答他,繼續說道:“當天我連敗他們六大高手,所有人都震驚,但他們又不敢出手,只能看向他們教主,希望他力挽狂瀾。我之前就說,我觀百里盛那小子,雖心性成熟,但武功不是最強,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當時暗暗竊喜,這歸藏劍眼看就要到手,一個從外歸來的年輕人,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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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外人相助?”廢材三兄弟疑惑,誰知凌楚瑜和王如萱異口同聲道:“百里無極?”

老頭有些意外,道:“不錯,正是這個小子。”語氣略帶怨恨。這百里無極是百里盛的兒子,也是後來蒼雲教的教主。他武功高強,御下有方,在位時蒼雲教實力鼎盛,人才濟濟,即使天下正道聯合圍剿,都拿不下蒼雲山。若不是東方魄帶領手下精英突襲魔教老巢,殺了百里無極,抄了老窩,群雄恐怕是無功而返。

魏諝道:“那小子聽聞此事,又知道我連敗六大高手,便說要與我一決高下。我使觀人望氣術看去,百里無極這小子內息孱弱,更本不堪一擊,就應了他的挑戰。但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卻說,‘前輩連戰數場,已有疲態,此時比試,若小子僥倖取勝,勝之不武,傳出去有辱我教名聲。前輩今天暫且休息,等養足精神,明日小子再與您一較高下。’我一聽就急了,怒吼道‘你個毛頭小子,跟你比試還須等明天,還勝之不武?我讓你一隻手,今天就把事辦了吧。’那小子卻笑道,‘前輩遠來是客,蒼雲山豈能怠慢了!明日再戰,輸了小子乖乖奉上寶劍,如何?’我心想著,多留一個晚上,諒他們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也就應允了。”

“可歸藏劍仍然在前輩您手裡,這結果顯而易見。”

這個何瀟之一旦跟人聊上幾句就容易插話,即使對面是天下武學宗師。魏諝卻嘆氣道:“贏是贏了,但也輸了!”眾人不解,他拿起酒杯,獨自悶了一口,繼續道:“我雖贏了比試,卻輸在了氣度。那個小子……呵呵!”說到這裡,竟莫名地痴笑了起來。

是苦澀、無奈、惋惜地笑。

魏諝臉色緩和下來,像一個老者在回憶年輕的快樂時光,跟後輩述說自己的往事。

“第二天比武,我們如約而至。那時候百里盛帶著教眾來到前廳廣場,就在那棵高聳入雲的蒼松下,那小子滿心歡喜地抱著歸藏劍,說贏了他,我就立馬可以將它拿走。我瞧見它青光流動,極為純淨,就知它早以淨化乾淨,在等待著一個新主人。我大喜過望,有了這把神劍,我新創的九招劍法定能威力百倍,到時候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我豪氣干雲,便揚言百招之內,定要拿走這把絕世兵器。”

能在天下武功最絕頂的人手上過上百戰,那絕對算得上響噹噹的人物,況且對手還是一個如此年輕之人。

“然後呢?”眾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來的比試發生了什麼。魏諝雙眉一緊,道:“以我望氣之術,自信在五十招內可以將百里無極那小子打敗。但是,那天我們交手走了快八十招,依舊是不分上下。”

這“觀人望氣術”是門高深武學,能透過觀察別人的吐息、氣色甚至心跳血液迴圈得知一個人的武學修為。凌楚瑜被他一瞧,就知身有內傷,可見這門功夫的厲害。而且這門功夫能隨著修煉者的修為提高而提高,三十年前的魏諝已是天下武學的絕頂,以他的“望氣術”來判斷一個後輩,定是十拿九穩。可據他說,本以為五十招穩操勝券,為何到了八十招還是勝負未分,耐人尋味!而且百里無極當時只有三十出頭,能在魏諝手下走過八十招而不落下風,武功委實厲害。

“師公,您不是說五十招內就可擊敗他嗎?為何會這樣。”王如萱問出了其他人都不敢問的問題,其餘人在心裡暗暗感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