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夜半,銀月緩緩落入柳梢頭。

趙寧有些乏了, 從石杌上起身時, 腳步略顯虛浮。

三位繼兄沒有一人打算給她留點顏面。

先是趙夔試圖慈愛的笑了笑,但看在趙寧眼中, 分明就是奸笑,“小五啊,別裝了, 現在你已經安全了, 咱們侯府不是皇宮,你若害怕了,又沒人會瞧不起你。”

趙翼甚是贊同大哥的話,也‘慈愛’一笑,“是啊, 小五, 哥哥們都知道你今天不容易,硬撐著也要維護侯府的顏面。今日表現不錯, 二哥甚是欣慰,改天二哥領你去買糖人吃。”

趙慎也沒放過任何調侃她的機會, 只是面容依舊清淡, 瞧不出什麼情緒, “她或許不是裝的, 是真傻。”此言一出, 趙慎對春竹和夏雪吩咐了一句,“你們兩個還愣著作什麼?把你們姑娘帶回去吧。”

“是!四公子。” 春竹和夏雪齊齊應了一聲。

趙寧:“………”

趙寧是真的腿腳無力, 天知道她今日在皇宮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沒有讓自己崩潰,她上輩子不過是個如塵螻蟻,渺弱無依,算不得見過世面的人,今個兒頭一次面聖,難免會亂了方寸。

好在………好在帝王沒有遷怒於侯府!

三位兄長陸續離開了前院,趙寧步子很慢,直到他三人的背影消失,她還沒有抵達梅園。

其實,三位兄長也挺好的,即便偶爾‘欺’她幾次,也純粹是玩鬧之心,不像那些人,蛇蠍心腸,徒會害人。

趙寧雖是身子無力,她卻看著兄長們遠去的方向笑了笑,狡黠如忽閃的星辰。

“姑娘,您笑什麼?”春竹問道,她估摸著趙寧今個兒在宮裡是嚇傻了。

趙寧未言一語,由春雪攙著往梅園走。

兄長們都當她傻呢!

她哪裡不懂,他們是故意尋她開心?

她原以為趙家的三位公子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眼看著哥哥們從九天之下落入了凡間,趙寧豈會不笑?

離著去內書堂當珠算小先生的日子還有幾天,趙寧難得有機會出府轉轉。

在此之前,她已經獲知,那些學珠算的小太監多半都是剛淨身不久的男孩兒,小的五六歲,大的也才七八歲。這些人幾乎俱是出生窮苦,入宮就是為了討個活路。

二哥趙翼還特意告訴她,“小五,那些都是比你小的孩子,你無需擔心,只要誰敢對你不敬,你就亮出侯府的腰牌。”

趙寧接受了二哥的好意,將他給的腰牌收在了身上。

趙家的幾位公子一直在藏拙,趙淩沒有讓他們謀什麼正經職位,尋常只是在軍營歷練,或是當趙淩的謀士,但這些年趙淩但凡遇到大事,都會與三人商榷,已然將三兄弟當作了頂樑柱,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訓練他們的應變之能。

二哥還說,“大哥在禁軍任了職,他本想回絕,但這次為了給你當後盾,只能勉強去了。唉,小五啊,你可千萬別辜負了哥哥們一片苦心,在內書堂好好幹,讓那幫小太監們知道我將門之女的厲害。”

趙翼挑了挑粗.長有型的劍眉,笑得很和善。

趙寧知道二哥又在跟她說笑。

她難不成還要在宮裡掙個頭銜回來?

而且,據她所知,上輩子大哥也在禁軍當值,趙慎謀逆之前,趙夔已經統領三千營,侯府的公子們雖在藏拙,但與此同時也在隱隱之中開始動作。

在趙翼無邊關切,以及寄予厚望的眼神之中,趙寧道:“嗯,二哥,我曉得了,一定不讓二哥失望。”

“好,有你這句話,二哥就放心了。你今日外出,正好置辦一些需要的物件,若是缺了銀子,就跟你四哥說,老四那裡深藏不漏。”趙翼說這話時,語氣中透著豔羨。

趙寧連連點頭,但她可不敢去向四哥要銀子,再者她也不缺什麼。

這一天,陣雨過後,白日裡還算涼快,王氏月份漸漸大了,害喜的愈發厲害,便留在侯府沒有出來。

定北侯府的姑娘出門,自有丫鬟婆子相陪,趙寧積攢了一些月銀,雖然數量不多,但比起在肖家時要好上數倍。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趙寧想給侯爺父親,老太君,還有繼兄繼姐們購置一些花茶,雖說侯府不缺這些,但府上的婆子只懂泡茶,卻不知如何配茶。

有些花種,侯府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