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論文(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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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合剌也在,便跟著烏祿一起看。
“陸游是誰?他來過會寧府?“壺漿馬首泣遺民”,他看見了?一個沒有來過會寧府的酸秀才,憑什麼這麼說?”合剌質疑道。
“就是,這玩意寫得也不真實啊。姐姐,他這算不算是詆譭咱們?要是後世的人看了,會不會覺得大金是個特別無恥的王朝?他是個讀書人,怎麼能昧著良心撒謊呢?他的詩和事實不符,這不是不尊重歷史嗎。”烏祿也擔心地說道。
文茵迅速地翻閱了一遍詩稿,道:“寫詩和寫史是兩回事。寫史講究的是真實,不掩惡不虛美。但很少有人在寫史時能做到完全不夾雜著個人的私心和情感。有什麼說什麼的史書幾乎沒有。就連太史公不是也把項羽寫成個功敗垂成的英雄了嗎?項羽火燒阿房宮,讓百姓塗炭,哪裡算得上是英雄?所以,毫釐不差的歷史我們是看不到的。再說寫詩寫文,文學和歷史雖然有關係,但本質上卻是兩回事。詩文裡的故事很多確實都來源於歷史和真實的生活,但它未必和真實的歷史完全一樣。因為文學的特點是靈活自由,給人暢談想法的空間。人都有活動心思的權力和表達自己見解的自由,就算他的觀點很片面甚至偏激,他也一樣可以有自己的看法。比如杜甫說過“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就是他想要表達自己意志的強烈願望。雖然他的措辭很極端,但你不能不讓他說話。你們不是學了白居易的《長恨歌》嗎?“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就這幾句裡邊,我覺得只有“從此君王不早朝”有可能是白居易在盩厔縣遊山玩水時道聽途說的真實。至於前邊的幾句,我不信他就親眼目睹了楊貴妃的樣貌和陪王伴駕的樣子。難道玄宗和貴妃在芙蓉帳時,他就在一旁親眼看著?所以,不要把詩歌之類的文學作品當成歷史看。你想求真,那你去看《史記》、《漢書》好了,何必跟些個寫詩作文的人咬得急頭白臉的?較真求真當然不是壞事,但也得分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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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文人不顧一切地胡說八道、顛倒黑白是會蠱惑民心的。”合剌說道。
“謠言止於智者。世上總有能去偽存真的人。小郎君也不必太焦心。他們的詩作說不定還會激起人們尋求真實歷史的意願呢。”文茵笑道。
宗翰笑道:“其實文茵先生說的那些倒是讓我感觸頗深。婆盧火還奏報了一件事,他說當地有不少說書的都在講宋軍如何神勇,金軍多麼無能。特別是我,讓他們的大元帥一錘子給砸爛了腦袋,死屍都沒人收。”
宗翰的講述把大家都逗樂了。
如鹽說道:“他們都是瞎說的,哥哥別理他們。”
宗翰說道:“這就是文茵先生說的文學的自由靈活性啊。說白了詩文這玩意就是讓人抒懷用的,寫作的目的是為了表明作者的意願,而不是為了證明某件事是否真實。你看咱們中國歷史上王朝的更迭,為啥總是農民和一些沒學問的人在打頭陣?因為農民不會寫詩,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洩,所以他們必須用改天換地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願。我對生活也沒啥想法,只盼著它能越來越好。我也不和那些說書的一個鍋裡吃飯一個炕頭睡覺,他們怎麼編排我,我都不在乎。只要有一個能懂我的人,我就知足常樂了。是吧,鹽兒。”
如鹽紅著臉說道:“我也不和你一個炕頭睡覺啊。”
大家聽了又是一陣笑。
宗翰笑道:“既然咱們今天說到寫詩作文了,我再給你們念一首詩,你們聽聽怎麼樣。風荷柄柄弄清香,輕薄沙禽落又翔。紅日西轉漁艇散,一川山影暮天涼。這詩寫得怎麼樣?”
合剌說道:“這詩也沒寫啥呀,不就是山河壯麗,日子悠閒的池塘小景嗎?”
“不會是你寫的吧?”宗敏笑道。
“我連字都認不全,還寫詩呢。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宗翰自嘲道。
如鹽聽說不是宗翰寫的,就放心地點評道:“文如其人。這也就是個酸秀才的矯情之作。”
“酸嗎?可人家都說這詩寫得空靈飄逸。可能是你欣賞不了吧。”宗翰笑道。
文茵笑道:“依我看,這詩確實一般般,小情小趣,沒什麼氣魄。有人捧他,說明這人很可能身居高位。”
“誒,對了,大人物放個屁都是香的。”烏祿說道:“王爺,這屁是誰放的?”
“咱們都在談高雅的東西,你怎麼說話這麼粗俗!”宗敏戳了烏祿的腦袋一指頭。
宗翰笑道:“這是齊國土皇帝劉豫的佳作。”
“這麼不著邊際的文風,是咋做的皇上呀?”烏祿問道。
“他原本在南朝做了幾天的小官,朝廷昏庸,他見沒出頭之日,就學人家歸隱了。後來,南朝亡了,他再次出山,想做個亂世英雄。梁王不是去捉趙構了嗎,他就獻了城。就這麼著,梁王相中了他,保著他做了齊國的皇帝。”宗敏解釋道。
“這麼說,他這人也不咋樣啊。他說朝廷昏庸所以才歸隱山林。當年南朝有亡國之難時,他有才怎麼不出來力挽狂瀾呢?現在,康王的小朝廷就在江南,離著他又近,他怎麼不去做個開國功臣?靠著獻城換榮華富貴的人一定不是個好鳥!漢人總是推崇歸隱,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歸隱,無能的人才進山林,做活死人。”烏祿評價道。
註釋
本章對陸游和劉豫的詩作評價參考依據為胡傳志 《宋金文學的交融與演進》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3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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