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句不知道是在哪裡看到的話:生活給你關上一扇門,總會給你開一扇窗。高軼這邊的校園生活雞飛狗跳,滿地雞毛,那邊家裡居然已經很久沒有過爭吵。因為她逐漸穩定的成績,高母再很少因為這樣的事動過氣了。

閑暇的時候她們會出去散步。高軼受寵若驚的跟在高母和高父的身後,偏偏表面上還要再裝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不停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饒是這樣,他們走路的樣子在一群夜晚出來散步的家庭裡也是數得上的奇怪,通常在分叉道時高母趾高氣揚的判斷下一個路口朝哪邊轉彎,高父和高軼跟在她身後灰溜溜地轉彎。

高母說:“你看櫥窗裡那件衣服多好看。”

高軼抬起頭,看見那件設計臃腫、顏色是粉色和黃色搭配在一起的衣服,不敢茍同,於是開玩笑道:“媽,你的眼光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高母一生氣,“切”了一聲。

偏偏高軼這段時間最害怕聽到的就是“切”,她白了臉色,悶不作聲起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話題又突然從新住房轉到高軼身上,結果高父轉過頭來指著她說:“你看看我們現在這麼拼死拼活的,不還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等你以後有了孩子……”

“我不想生孩子。”高軼說。

高母突然轉過身來用手指著她的額頭:“不行!你必須要生!”

幾乎在脫口而出的立時,她意識到自己反應的不同尋常,哆嗦幾下嘴唇,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那句話也不是對的,屋漏偏逢連夜雨更符合高軼的處境。

他們的這場散步最終走著走著變成三個人的默不作聲。高軼想起周明達的家庭,在思考為什麼在自己家,吵罵是常態,冷戰是必備,開玩笑和打鬧會被當作真話、被認真看待。

她後來在看張愛玲的《小團圓》,快到結尾的時候她寫道自己並不想要一個孩子,因為總害怕孩子出生之後會報複她。大概是這個意思。時光太久遠了,高軼對自己看過的一些書大都沒了印象,那句話倒是猶如夢魘,深夜不時的造訪於她。

高軼也不想要孩子,比起孩子會對她很壞,更多的她是覺得自己這個家庭一脈傳承的有些東西她逃不掉,從前外公對高母所做的,今日高母對她所做的,就是明日她對自己的孩子所做的。

大多數時刻這樣的想法讓她更加學會沉默,因為壓抑想法是在這個家庭求生的本能。

這一邊的學校裡,何讓不知道是自己良心發現還是其他怎麼樣,在好久沒有出現在十二班的教室之後終於再一次現身,召喚王甫。

王甫鄙夷的看一眼高軼,甩甩手昂首挺胸的出去。

“真像個公雞。”蕭鶴在高軼耳邊說。

蕭鶴平時最反感在人背後的閑話,但這段時間,她為了高軼,說了不少王甫的閑話。

王甫和何讓站在教室外面交談了一陣,王甫的臉色在談話時已經沉下來,等他再進來教室的時候整個人都如同揹著重物一般,一步一個腳印的挪了進來。

他慢慢的移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轉過身來,高軼和蕭鶴都覺得奇怪,因為他對待高軼不像從前那樣要麼不屑於看,要麼“切”一聲,反而一反常態的瞧一眼她,又低下頭,然後再瞧上一眼。

蕭鶴好不容易瞧上這樣的場景,抓緊機會地刻薄道:“王甫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

“高軼呀,”王甫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何讓跟我說,他之前追你是因為之前跟班級裡同學打賭,說覺得你看起來冷冰冰的,最不好追,所以就賭能不能追上你,結果......”

高軼看著他。

“對不起啊,我之前在我們班同學還有其他人面前說你的壞話......我現在就跟他們說清楚!”王甫剛要起身,被蕭鶴按住。

蕭鶴對王甫破口大罵,引得班級裡的同學都在往他們這邊看。

全程旁觀的周稚出聲道:“蕭鶴,你這麼罵是什麼意思?王甫他都已經道歉了。”

“我是在把我跟高軼走在一塊兒時聽到的罵聲都還給他,還有何讓呢,我也要好好罵一罵他!”蕭鶴對周稚譏笑道。

周稚自知理虧,閉上嘴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