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月兒去盧家接盧句安時, 他勁頭頭得很, 為著前兩天她誇阿敬的事, 他心裡不服,還跟阿敬別了一路的小苗頭呢。他突然這麼做,當然事出有因了。

如今這個“因”就站在江月兒面前, 還委屈得很呢:“月妹妹, 你居然跟盧奶兜一起走都不跟我一起走!他憑什麼呀?”

江月兒沒好氣:“你一邊去別添亂。你家住東頭,我家住西頭, 又不順路, 我跟你有什麼好走的!”差點忘了, 她爹說過, 嚴阿叔前幾天把嚴大嚴二也送到程夫子這來了呢。這倆人書齋門都沒進,就給她惹了事!

她倒忘了, 嚴大這時候根本不在啊。要是他在的話, 才不會讓自己弟弟到江家這小胖妞面前犯蠢呢!

本來她跟阿敬同盧句安說得好好的,課間的時候找他玩,給他吃她們家新做的酒釀餅子,結果嚴小二不知打哪冒出來喊了句:“月妹妹,盧奶兜, 你倆怎麼湊一塊兒去了?”盧句安臉色便地白了, 一看就知道他以前一定吃過這霸王不小的虧。

看嚴小二這一出把盧句安嚇得, 連書箱都不要了,死活嚎啕著要回家呢。

“你不跟我走,那你也別跟他走啊!”嚴小二委屈得還來勁了呢!

江月兒不慣他這毛病:“我跟誰走你管不著!你讓開, 別擋路!”拽著盧句安走兩步又想起來:“還有,以後你不許叫人盧奶兜。”

嚴小二這回可不幹了,賭氣道:“我就要叫!盧奶兜,盧奶兜,盧……”

杜衍突然跨前一步,在嚴小二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嚴小二得瑟的臉色倏地一變,瞪著他哼了一聲,氣呼呼走了。

倒是盧句安,他居然不哭了,張著嘴問杜衍:“你跟他說了什麼啊?他就走了。”滿眼寫著“你真厲害”!

江月兒得意道:“這算什麼,我家阿敬厲害的地方多著呢。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包管那兩個家夥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杜衍只對盧句安道:“等你把《千字文》能倒背如流了,我就告訴你。”

說完這一句話,他誰都不看,施施然進了書齋。

江月兒就看盧句安站在書齋外頭擰眉瞪眼的好不糾結,最後一跺腳追了進去:“那你說話算話啊!”

江月兒還好,她家阿敬出手就不凡,她早見識好多次了,正要追著兩個人進門,聽見旁邊有人小聲吸氣:“那就是杜衍?他怎麼那麼厲害呀!”

江月兒看過去,說話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她穿著一身湖綠偏襟長褙子,搭條玉色連雲紋襴邊的馬面裙,相貌不怎麼出眾,但她這身妝扮整個人顯得又清新又出塵。

大概沒想到江月兒會聽見她說話,見她看過來,紅著臉微垂了頭。江月兒便看她身邊略高些的男娃也笑道:“是啊,不知道他跟嚴柏說了什麼,這麼管用。”

江月兒其實也好奇阿敬說了什麼,進門後就找機會單獨問了他一回。

沒想到,他問道:“你能把《千字文》倒背如流嗎?”

背個《千字文》罷了,這能難倒她?江月兒清了清嗓子,還沒開始,聽杜衍重重強調道:“倒背,記得是倒背哦!”

他說著話,嘴角還含著絲揶揄的笑意。

江月兒突然就明白了:“倒背?你竟然是讓我和盧句安倒著背!你又故意整我!”

杜衍笑而不語:他能告訴小胖妞,他跟嚴小二說的是,如果他再亂來,就把他前兒個晚上尿床的事說給她聽嗎?他要把這事說出去了,嚴小二不得找他拼命?

江月兒瞪著他,不禁在心裡為盧句安默哀了那麼一小會兒:被坑死人不償命的阿敬盯上,以後他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啊!

因為跟阿敬說了會兒話,江月兒趕到女學所在的後院時,教舍裡已經坐滿了人。

窗戶外,程夫人領著兩個丫鬟都快走到遊廊上了。

江月兒匆忙掃了一眼,看見靠窗的方向有個空座,趕忙沖過去坐了下來。

程夫人後腳進了門。

因為阿敬在這讀了兩年書,江月兒跟程夫人這個不茍言笑的秀才娘子也見過幾回。她對這種面相嚴厲,張口規矩,閉口德行的大人們不管男女都有些犯怵。

因此,只略往程夫人的方向看一眼,她就趕緊低了頭作鵪鶉狀。

可江月兒不想引人注意,不代表程夫人看不見她呀。

“聽說,早上在書齋門口發生了些事。”程夫人開場就說到了這件事:“江月兒,你起來說說是怎麼回事。”

江月兒苦巴著臉,心裡把嚴小二這個惹禍精罵了個賊死,不得不站起來,把剛才的事快速地說了一遍,望著程夫人那雙嚴厲的眼睛,覺得自己只怕要完。

“跟我瞭解得差不多。”程夫人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贊許的微笑:“友愛同窗,不懼惡不怕事,不錯。”

江月兒都被程夫人這一大堆的贊美給砸暈了,因此,聽程夫人道:“我們女學中就需要這樣智勇兼具的姑娘站出來作為學子表率。江月兒,你可願擔任我們女學的第一任齋長?”

齋長?那是什麼?

江月兒還沒問出來,看見程夫人那雙鼓勵的眼睛,頓時滿腹豪情,大聲答道:“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