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律躺在床上心事重重的睡不著覺,忽然,他聽見門把手被扭動,有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他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看見了林悅雙手捧著一杯飲料,輕輕地關上房門。

北宮律非常意外,一下子居然有些不自在,在床邊端正地坐好了問:“悅兒,這麼晚找我幹嘛?”北宮越想越困惑,“剛才,你不是還拉著三姨給你講故事的嗎?三姨還說你已經睡了。”

林悅拿著飲料在北宮律的床沿上坐了下來,輕聲說:“我還是睡不著,就過來看看你。”

北宮律笑了笑,輕輕地撫了撫林悅的頭發,溫柔地問她:“怎麼睡不著呢?”

林悅輕輕地抿了一口飲料,然後笑著皺了皺眉頭,將飲料遞給了北宮律說:“你嘗嘗,我剛才榨的混合果汁,我第一次嘗試做這種混合的,你看好不好喝?”

北宮律想也沒想,就從林悅的手中接過了那杯果汁,喝了一大口之後馬上就:“挺好喝的,放了好幾種水果吧?味道挺特別的,好像加了榴蓮,還有……橙子嗎?”

林悅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把冰箱裡面的水果都拿出來了一點,味道一定挺奇怪的,是不是不好喝?”

“不會,”北宮律似乎刻意地想證明什麼,很快就將剩下的飲料一飲而盡,笑著對林悅說,“挺好喝的,還有沒有?什麼配方來著?”

林悅看著北宮律抿起嘴微微的笑著,她今晚的眼神異常溫柔,一時間,北宮律居然看得有些出神,不知該說些什麼。到了最後林悅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了,她對北宮律說:“律哥哥,我是過來道別的。”

北宮律臉上的笑容就那麼一下子給僵住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問:“道別,道什麼別?悅兒,你在說什麼?”

“律哥哥,我今天不是答應過你嗎:不能不辭而別。所以,我現在過來跟你說一聲。”說話間,林悅的臉上還掛著微笑,但是眼神裡的哀傷已經完全掩蓋不住了。

北宮律意識到林悅沒有說錯,她也沒有在開玩笑,他忽然緊張了起來,一把抓住林悅的手,死死地抓住,然後才問她:“悅兒你要去哪裡?”

林悅試圖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十分平靜,但平靜中難免透出一絲又一絲難以掩藏的哀傷,她低聲說:“律哥哥,其實,你說的很對,我確實有很多話想跟你們說,只是我一直都不敢跟你們說,也不能跟你們說,但是我答應過你,所以,現在要跟你說清楚。”

北宮律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他用一隻手按住了太陽穴的地方,有點難受的說:“悅兒,你剛剛給我喝的東西是不是有問題?”

林悅哀傷地看著他說:“對不起,裡面有符灰。”

“哪裡來的符灰?什麼符?”北宮律的腦子在那一瞬間非常地混亂,不停地發問,“可是我明明看到你也喝了,為什麼你沒有事?”

“這是我事先找師父要的,從我回來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我擔心鎮定劑之類的東西會有後遺症,我確實是喝了,之所以我沒有事但是你有事,是因為……”林悅看著北宮律不可思議的雙眼,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你是人,我已經不是了。”

“師父?誰是你師父?”北宮律的身子又晃了一晃,他費力地用手撐在床上吃力地保持著平衡,另一隻手死死地抓著林悅的手腕,緊張地問,“悅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要做什麼?”

林悅看著他,似乎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跟他說,但是她極力剋制著自己的哀思,鼓足了勇氣對北宮律說:“對不起,律哥哥,我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我知道鐘離和淵不會相信我的,我知道,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相信我的人,所以我只能跟你說,血魔的目標是神鼎,他一直要我去幫他找神鼎,現在已經確定了神鼎就在梅家,很快他們都會過去,無論如何,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拿到神鼎,我不知道為什麼神鼎對血魔會這麼重要,當初明明是神鼎煉化了他,他應該懼怕才對,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千方百計的要去找這個東西,我可能已經沒時間再去思考這些問題了,所以,希望你們能夠查清楚這一切,也許這就是消滅他的關鍵所在。”

北宮律氣力不支,終於癱軟著身子靠在了林悅的身側,他的身體慢慢的往下滑去,林悅沒有扶住他,只是任由著他一點點倒下,他的意識漸漸的開始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但他還是緊緊地抓著林悅的手,說:“和淵叔叔會相信你的,他會幫你的,你不要再誤會他了,如果你遇到困難,你可以去找他,你不要自己一個人下這麼大的決定,你不能走,你知道嗎!如果你走了,要怎麼回頭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麼?”

“如果鐘離和淵知道這一切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林悅自嘲地笑了起來,“律哥哥,到了今天我已經沒打算過要回頭了,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挽回這些損失,我希望你們能夠阻止血魔。總之我已經回不了頭了,現在我就得離開這裡,我也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

體力不支的北宮律徹底倒在了床上,他全身癱軟無力,就連大聲點說話都做不到,但他依舊抓著林悅的手,不肯放開,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悅兒,不要自己去,要告訴大家,讓我們來幫你!”

“沒人能幫得了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沒人能幫得了我了。律哥哥,你還不明白嗎?這些全部都是我借回來的,而且還是從血魔那裡借回來的,我本來就不應該回來,現在卻回來了,只是因為有些事情我必須去做完,保重!”林悅推開了北宮律的手,她站起來卻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意識模糊的北宮律,終於彎腰在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對不起,不要怪我,但有些事情我必須得去做,就當我這次的回來,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讓我有這些時間能夠與你們團聚。跟你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我已經很開心了,無論接下來會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覺得遺憾。”

北宮律整個人已經遊走在昏迷的邊緣了,他的雙眼差不多已經完全閉上,喉嚨裡卻竭力發出不甘心嘶吼,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就是這個樣子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失去,林悅放心地走出了他的房間。

一切即將開始,一切也即將結束。有沒有人能過來阻止她呢?又有沒有人能發現這一切呢?

深夜,林悅悄悄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走下了樓梯、走出了屋門又走出了院子,慢慢地越走越遠,可是似乎沒有人發現她的離開。夜色中她回頭看了看這棟白色的房子,終於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林悅來到梅家的時候,如入無人之境,這裡通道順暢,似乎所有的門都有人事先替她開啟,她從院子裡一路來到屋子裡,發現白發蒼蒼的梅老先生卻跟無頭蒼蠅一般在一樓大廳中四處亂撞,手裡拿著電話不停地求救:“季恆,救、救命!出大事了,快過來救救我們,我現在找不到婉蘊,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了、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有什麼東西來我家了……”

一隻黑黝黝的鬼影貼在老先生的背上,用雙手捂住了老人家的眼睛,還將一口爛牙貼在他的耳邊竊竊鬼語,家中所能看見的一切辟邪之物要麼被打碎、要麼被黑布遮住,可憐的老人家揹著背上的惡鬼根本就找不到東南西北,只能死死抓住手裡的電話近乎絕望地哀求:“我不知道,所有的法器都找不到了,家裡一片漆黑,婉蘊剛才還在叫我救她,可是現在聽不到了!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跟我說話,我分辨不出來……”

林悅沒有理會梅老先生絕境掙紮中的呼救,她與他擦身而過直接上樓,纏住老先生的惡鬼也沒有理會林悅。當她接近收藏室的時候,她再一次發現她的左臂內側的灼熱,正是這種強烈的感覺指引著她推開了收藏室虛掩的門,於是她看到了不願意看到的一切。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房間,裡面擺放著各朝各代的、各種文物,屋內四壁甚至是天花板上都以各種形式擺放著各種不同年代的藏品。

屋子的中間卻是空蕩蕩的,看上去非常的寬敞地面上只擺放著一塊石頭,一塊很大的石頭,看上去像一個倒放的面盆,上面雕刻著許多看不懂的文字,現在那些文字上全部都被淋上了鮮血,梅婉蘊就倒在石頭旁邊的血泊中,而李翀正抓著她的手臂,讓梅婉蘊手腕上的傷口對準那塊奇怪的石頭,她的鮮血從傷口湧出盡情地澆灌著那塊不動的頑石。

這個時候的梅婉蘊基本上已經半死不活了,她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已經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任由李翀如何擺弄她、任由自己的鮮血灑滿室內,當她微睜的雙眼看清來者是林悅之後,無力地哭泣著不停地問李翀:“你們是一夥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此時的李翀看上去非常的猙獰,他露出了惡意的笑容,對梅婉蘊說:“你以為我這兩年來都是心甘情願任你擺布的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在利用我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那樣看著北宮律意味著什麼嗎?笑話,要說利用,到底是你在利用我,還是我在利用你,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像我對你這麼好的男人嗎?對你千依百順、聽你指使、受你使喚、對你好卻不求任何回報僅僅是因為,我是一個孤兒?我貪圖你們家的錢財?笑話!你以為你將我看的一清二楚嗎?你太蠢了,我待在你身邊只不過是為了確保你一直都是六陰女,懂了嗎?因為我們必須確保你在最後的時刻用的上。”

梅婉蘊奄奄一息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以前她會覺得這個人很熟悉,但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噩夢。她發現這是另外一個人,她多麼希望這真的只是一場噩夢而已。現在的她已經虛弱到說不出話來了,鮮血已經流滿了一地,她的體溫也越來越低,很快她的生命將被流失的鮮血徹底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