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後,病房裡再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北宮律柔聲說:“醫生說你這段時間應該有些營養不良,要不要吃點什麼?”

林悅搖搖頭,說:“我不餓。”

“那回去再說吧,”北宮律看看手錶,都已經淩晨了,“現在這個時候外面也沒什麼可以吃的。”

林悅將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依舊很困惑地說:“律哥哥,除了發燒和營養不良之外,醫生還有沒有說些什麼?”

“沒有,你就是抵抗力太差了而已。”北宮律撫了撫林悅的頭發,安慰道,“沒事的,偶爾發一下燒也很正常,醫生給你開了點退燒藥,回去之後讓三姨給你煲些溫補的湯。”

林悅默然不語,點了點頭,好似是有心事。過了沒多久,北宮律又開口了:“悅兒,這段時間我的狀態也很糟糕,容易說錯話、做錯事,剛才我好好反省了一下……”

原本有些走神的林悅把這段話聽進去之後,就顯得有些惶恐,連忙解釋:“律哥哥,你別這麼說,從小到大我當你是親哥哥,無論你做什麼事、說什麼話,我都不會怪你的。”

北宮律聽著這話神色有些黯淡,但是很快點頭說:“無論是什麼困難,都已經過去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夜深人靜時,北宮律悄悄地帶著林悅回到家中,林悅鬱郁地躺在床上,一夜輾轉難眠。

“我怎麼會生病?”

“我怎麼可能生病?”

林悅自說自話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她一片漆黑的腦海當中,突然間,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下墜,身下的床居然不見了?她墜下的速度越來越快,下面會是什麼?

林悅睜開眼睛,發現四周天色已經亮了,上面是長江大橋,橋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在往下看,她已經離橋面很遠了,而且仍然在繼續下墜,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身下不遠的地方一定就是波濤洶湧的江面!

果不其然,緊接著一聲砰然巨響,她重重地砸在了堅硬的江面上,粉身碎骨的劇痛從背部瞬間擴散到了全身,然後滾滾江水迅速將她裹挾著向東流去,縱使是沉入長江之中,她亦感受不到水的冰冷,有的只是如火一般的劇痛,就算是浸在水中,那痛楚也能焚她全身,一直延伸到她的靈魂深處。

這就是死亡:身體漸冷,失去知覺,沉入東逝之水,而靈魂灼熱難耐,剝離皮囊,浮出江面。

茫茫然,林悅向江邊老城區看了一眼,整個城市便在她眼前快速移動了起來,建築、馬路、車輛、路人都在她面前飛逝而過,最後是那間酒吧、酒吧後面通向地下室的樓梯、鬼屋後門、鬼王辦公室還有電腦桌屏風後面的那扇門,一念之間,她停在了房間裡面。這是一件臥室,裡面沒有開燈,光線卻不是很暗,因為房間周圍擺滿了各種蠟燭及油燈,鬼王站在林悅的前面,面前的桌面上是一盞古老的青銅油燈,燈芯上沒有火焰,只有一縷青煙嫋嫋升起,看來是剛剛熄滅的樣子。

房間內非常安靜,鬼王一聲嘆息,往林悅那邊看去。

“師父,對不起。”林悅看著鬼王十分平靜地道歉,而那平靜的深處卻是無盡的絕望。

鬼王痛心疾首地看著她,說:“你怎麼這麼傻!”

“林悅!”伴著澹臺涉清晰而真實的聲音,一串敲門聲闖入了林悅的腦海之中,對面的鬼王消失了,鬼屋也消失了,她又是孑然一人浮在滾滾江面之上。

“她昨天很晚才回來,你讓她再休息一下!”緊接著傳來了北宮律的聲音,林悅看見下面東流不息的江水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境,但是現在,為什麼她還在這片虛無之中沒有在現實世界中醒過來。

“不對呀,悅兒睡眠很淺的,”莫妮的聲音也從房門外傳了進來,“怎麼澹臺涉敲門敲了這麼半天還沒應門?”

這麼一說,澹臺涉敲門呼喊她的聲音就更大了。於是林悅能在黑暗中聽到葉陽茜在外面說:“不會是燒得更厲害了吧?我們把門撞開吧!”

北宮律連忙制止說:“別亂來,當心嚇著悅兒,我有備用鑰匙。”

“哦,你個死變態!”澹臺涉當場就罵了起來。

跑步聲由近至遠,澹臺涉仍然不依不饒、罵罵咧咧,葉陽茜不爽地說:“你夠了,你家沒個備用鑰匙呀?萬一房門不小心反鎖了,都是硬闖砸門?”

莫妮勸道:“是呀,萬一闖進去嚇到悅兒怎麼辦?”

急匆匆的跑步聲又由遠至近,接著是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很快房門就被開啟了,一群人沖到了林悅的床邊,有人喊她、有人推她、有人拍她,可林悅的意識卻依舊困在一片黑暗之中,無法感知神識對於軀體的控制,更沒有辦法睜開眼睛醒過來。

一個輕柔的手掌覆在了林悅的額頭上,莫妮驚叫了一聲,很快手又收了回去,只聽莫妮說:“好燙呀!”

“林悅!”澹臺涉急了,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說,“你沒事吧!”

葉陽茜焦急地說:“糟了,快點送醫院吧!”

“怎麼會這樣,昨晚明明退燒了!”北宮律查探體溫的手貼在了林悅的額頭上,黑暗中,林悅眼前忽然有刺眼的光線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