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裡面一片幽暗,這裡當然沒有太陽,更沒有天空,抬頭看去並不是一望無際,擋住視線的邊界似乎更像一個黑洞洞的頂部,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也看不清離自己有多遠,總之,一切都被黑暗壓在了一片死氣沉沉、風聲鶴唳的荒野上。

北宮季恆走在紅得詭異妖冶的彼岸花中,他腳下的這條蜿蜒小路被叫做陰陽路,從古至今不知飄過多少亡魂,在他的身後是矗立在小路上的石牌坊,那高大森冷的石牌坊上刻著的“鬼門關”三個字看上去極為威嚴,因為亡魂入關,生死輪回,亙古不變,這大概是活人最害怕的命運。

此時他已經踏過了鬼門關,身後是被他一怒之下打得在地上掙紮不起的亡魂,悽厲的嚎哭與咒罵聲不斷從那邊傳來,但北宮季恆毫不在意,反而是苦惱地看著深入陰曹的前路,一邊用手指變換著數字一邊自言自語:“幽冥、幽陰、幽月、幽酆、幽都、幽治、幽關、幽府、幽獄,一共九幽,從哪裡開始呢?”

“哐當、哐當”後面傳來了鐵鏈拖地的聲音,北宮季恆回頭一看,大喜!因為他看到了後面兩個來者,其中一人穿著白色長袍,頭頂一大長帽,帽子長得能寫下四個大字“一見生財”!他還披散了一頭白色的長發,一手拿著一根哭喪棒,另一手抓著一條又粗又黑的鎖鏈,後面跟著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低著頭,嘴裡一直神神叨叨的念著什麼,不過聲音小得讓人聽不清內容,綁住手腳的鐵鏈在前面拉一下,他就在後面神情麻木地挪幾步。

“無常兄!”北宮季恆激動地迎了上去,滿面帶笑地看著白衣白帽的來者,說,“真是出門遇貴人呀!”

原本面無表情白無常一看到他,就跟看到了一個大麻煩一般,說:“北宮家的老三?”

“是呀、是呀,無常兄你還記得我啊?”北宮季恆更開心了,熟稔的說,“怎麼沒看到黑無常?”

白無常直接無視了北宮季恆,冷漠地從他身邊經過,說:“你不知道現在是子時?人間陽氣正盛,他不喜歡這個時候去上去勾魂,自然是呆在下面。”

北宮季恆隨著走到了前面的白無常轉了個彎,無視被鐵鏈栓柱的鬼徒,跟在後面繼續熱情地說:“哎呀,那敢情好,兩位無常爺都在下面,正好有事想請教一下。”

白無常似乎很熟悉他那一套,便問:“這次又想讓我幫你看看那個失蹤的鐘離和淵是不是死太遠了魂回不來?”

“不是,”北宮季恆一擺手,說,“他沒有想不開去尋死,兩年前就回來了。”

白無常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又問:“又想幫你死了十幾年的二哥招魂?”

“不用,”說到這裡,北宮季恆的情緒倒是低落了一些,“兩年前他自己突然回魂過一次,現在已經修成人魔了。”

“人魔!”白無常陡然剎住,終於將目不斜視的眼睛對準了旁邊的北宮季恆,慘白木然的臉龐突然被嚴肅的神情佔據。

北宮季恆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會這麼大,猝不及防地跟著剎住腳步,面對白無常的瞪視無奈地攤攤手,說:“如果你最近在陽間不巧看到了個六親不認的人魔,那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白無常慢慢收斂神色,很快便恢複平靜,繼續以剛才的速度前行,又問:“我還記得你一直在找一個叫司芊楚的魂魄?”

“別提了,”北宮季恆神情複雜地說,“前幾天已經在武當山給黑虎神用來塞牙縫了。”

“黑虎在岩石裡睡了那麼久都被你給吵醒了。”白無常明顯很鄙視身旁這個麻煩的家夥。

“嘿嘿嘿……”北宮季恆厚著臉皮在後面跟著賠笑,也不去費時間去辯解什麼。

白無常似乎有了興趣,又猜:“是想把那個叫林京耀的魂魄找出來?”

“想是想,”北宮季恆支吾著說,“不過這事可以先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