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日知曉繭崢歡喜繭嶸,她當日在繭府遇見繭嶸便該同繭嶸說說,否則何以淪落到如此地步。

那會她只當繭崢繭嶸兩兄弟感情太好,現在細細品味,繭嶸說不準對繭崢也抱著同樣的心思,只是未曾醒悟,不然以繭嶸的性子怎會忍耐。兩人不過是隔著一層血緣一層禁忌,卻錯過了一段姻緣陰陽相隔。

繭崢在繭嶸犧牲後許久才去帶回屍首,世人皆道繭家怕觸景生情,卻不知在得知繭嶸身亡,繭崢在院中不睡不眠坐了七日,七日後繭崢獨自前往繭家家主的住處,遮蔽所有奴僕,與繭家家主談了整整一日。

當時只有她與繭家家主還有繭崢在場,繭崢就這麼直直跪在繭家家主身前,說並不歡喜她歡喜的是繭嶸,求繭家家主允許和離,但求在她未尋到心愛之人前繼續留在繭府,更求再也不婚。

那日繭崢壓制所有修為,被繭家家主打了整整一日,碎了數根靈棍卻死不鬆口,被打得生生躺在床上三月有餘,繭家家主才妥協了。

繭崢不是不想早日帶回繭嶸,自昏迷甦醒繭崢無時無刻不想著前往邊關,若非不是她勸著和管家說邊關被繭嶸的術法封印,若他傷勢不痊癒去了邊關也無濟於事,繭崢怎能安分養傷。

儘管在床上,繭崢每日總要起身站在院中看著邊關方向,良久才回屋。

她不曾明白繭崢為何如此,直到有一日她從王管家口中得知,去邊關悼念繭嶸的人回來說,繭嶸身死他的屍首仍站在邊關城牆之上鎮守邊關。她將這些話轉述給繭崢。繭崢站在院中,黑眸沉沉看著邊關方向,在她以為繭崢不會回應時,繭崢才輕輕開口:“我知道,他冷……”

我知道,他冷,我想早點帶他回家。

她知道繭崢有多將繭嶸刻入血肉骨脈之中,更是因為如此,她從不敢將繭嶸可能歡喜他的事情告訴繭崢,若是繭崢知曉了該是絕望到如何地步?

墨秋兒看向自己的夫君,如今她已尋到所愛,繭崢卻……罷了,人各有命。

她轉身不再執著繭崢來不來,轉身想要隨鄧國成回府,不想身後傳來驚呼聲,猛然回首便見一青年將一少年擁抱懷中,少年臉埋入青年胸膛似睡得香甜。周圍百姓竊竊私語,青年恍若未聞,一身冷冽,明明站在那卻彷彿與世隔絕。

“阿崢!”墨秋兒渾身一震,眼眶泛紅差點哭出來,這是十年裡繭崢首次走出那方天地。繭崢毫無波動地掃視四周,因這喧譁蹙眉,稍稍將懷中少年遮擋得不露半分。

鄧國成察覺這點,連忙拍拍愛妻的肩,道:“秋兒,繭兄來了還不快請他進去。”

墨秋兒這才驚覺,將繭崢請進門內,卻未走向賓客的聚集地,而是到了另一處安靜的廳堂,雖與眾人隔開但可以看到宴上一切。

落座沒了那些吵鬧,繭崢緊蹙的眉鬆開,輕柔地將懷中少年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而後拿出兩個錦盒放在桌上道:“秋兒,這是我同嶸兒給清清的。”

墨秋兒並未推脫,她還想同繭崢說些什麼,但對面的青年已低首看向懷中少年,小聲詢問:“嶸兒,可覺得吵?可想吃什麼?哥哥記得你最愛的是冰心雞……”

見此,鄧國成抬手按在墨秋兒肩上,眼神傳達了一個意思。墨秋兒同樣感受到繭崢雖來了,但他的世界仍舊只有繭嶸一人,容不下其他。她目中閃過一絲擔憂,還是同鄧國成離開這方淨地。畢竟外邊的賓客還需要招呼,主人和小壽星怎能不在。

另一處熱鬧,這一處卻是安靜,繭崢只拿著筷子將繭嶸喜愛的東西一一夾入一口碗中。

碗中的東西一點一點堆高,從未減少過,繭崢卻樂此不疲。

良久,當碗中再也塞不下食物,繭崢放下筷子起身,他往宴廳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擁緊少年走向鄧府的後花園,尋了棵紅棠樹,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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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一點點偏移,壽宴過去,墨秋兒同鄧國成將鄧清清交與奶孃,兩人來到後花園尋繭崢,一眼便看到坐在紅棠樹下的繭崢。

夫妻二人多少都希望繭崢能走出來,讓繭嶸入土為安。墨秋兒先前看過宴席,繭崢未食任何東西,便吩咐身旁的丫鬟備了些酒菜。鄧國成則上前與繭崢說話。

十年前,嶸家軍元帥繭嶸戰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朝堂上丞相繭崢驚才絕豔一戰百官,十年後,前者身死卻仍舊名揚中外震懾魔族,後者雖脫離朝堂但於他的事蹟從未褪去。

鄧國成尋找著朝堂上的話題,希望能引起繭崢的共鳴,讓他重燃起昔日的神采熱情。

但繭崢志從不在此,當年因繭嶸、因責任他入了朝堂,如今繭嶸身死,繭崢如何提得起興趣?

見繭崢無動於衷,鄧國成只能看向愛妻墨秋兒。墨秋兒與繭崢熟識已久,她讓丫鬟找了張小桌將酒菜擺上,而後又拿了條小毯子,柔聲對繭崢道:“阿崢,嶸弟弟身體不好,吹著風又睡著了怕是會著涼。”

鄧國成愣了愣,繭崢本就活在繭嶸還活著的幻想裡,不點醒他,怎得還順著他?

墨秋兒給了鄧國成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一直回應的繭崢卻有了反應,他抬手接過墨秋兒手裡的小毯子,蓋在繭嶸身上裹緊道:“多謝。”

墨秋兒又道:“阿崢,你照顧了嶸弟弟一天,雖說修士不用食五穀雜糧。可嶸弟弟總喜歡吃這些,你卻不愛,每次嶸弟弟都要纏著一起吃。如今你卻為了嶸弟弟的病未食一口,嶸弟弟好了怕是要生氣的。”

繭崢宛如死水的墨眸有了些許波動,墨秋兒等待著,幾息後繭崢執起筷子夾了一塊冰心雞放入口中。

墨秋兒給了鄧國成一個“你看吧”的眼神。繭崢執念太深,與他世界相違背的話語行為都會被排斥在外,與其跟他明說不如順著。

鄧國成似有所感,不再言語靜靜看愛妻如何行動。

墨秋兒看著那冰心雞,笑道:“阿崢,沒想到你也喜歡吃冰心雞。清清最愛的也是這個,每日都要來上一隻。”

繭崢筷子一頓,鮮見地露出一抹淡笑:“嶸兒喜歡,兒時他總喜歡偷溜進廚房順來一隻,同我分食。”像想到什麼,他放下筷子輕輕揉了揉懷中少年的長髮,嘴角的笑容越發濃郁。

墨秋兒點頭,又道:“都說長兄如父,阿崢,你同嶸弟弟自小一起長大,嶸弟弟兒時是什麼模樣?清清總是喜鬧,知曉嶸弟弟後,總是嚷嚷著要像嶸弟弟一般成為一個元帥。”

繭崢嘴角的笑容稍稍收斂,目中劃過一絲追憶。

墨秋兒藉著鄧清清與繭崢說話,話題始終未離開繭嶸。繭崢有些話是回答的,有些話是不回答的,兩人的相處模式本來就是墨秋兒話多,繭崢話少,倒也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