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瓜州古渡,與尋常一樣熱鬧, 車馬穿梭、人聲鼎沸, 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兩年前,顧桓從這裡離開京城, 兩年後,他又在這裡登岸。

望著金陵城古老、巍峨的城牆, 他不由得也有些“近鄉情更怯”了。

定國公府派了大管事接顧桓回府。

這位老管家指揮著下人搬執行李,恭敬地請顧桓上馬車,笑著解釋:“老爺和大公子今日都要上衙,因此遣小人來接三公子。”

顧桓也笑著說道:“有勞管家了。”

老管家連說不敢, 如今府裡誰不知道這位三公子大有出息了,早已不是昔日阿蒙了!

定國公府的馬車浩浩蕩蕩地朝長樂坊駛去。

京中每日有多少人來, 又有多少人離開,顧桓的回京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一回府,才換了衣裳,顧桓就被叫進了老夫人的瑞恩堂,只見老夫人、安夫人、楊夫人和小楊氏都在, 濟濟一堂。

看到他進來, 楊夫人連忙讓他不必多禮, 笑著問他路上的事。

顧桓簡略說了幾句,就聽老夫人問起顧林來。果然, 一旁的楊夫人也是雙眼一亮, 既緊張又期待地望著顧桓。

顧桓心中瞭然,兒行千裡母擔憂, 在座的都是牽掛著顧林的人。因此,也不賣關子,細細說著和顧林有關的一切。

雖然明知顧林一切都好,楊夫人還是聽得兩眼淚光,連連說道:“我早對你父親說,要把林兒接回來……嗯,過年就把林兒接回來!”

見到定國公顧璉時,已是傍晚。

顧桓正在老夫人的院中請安,聽下人來報,他連忙站起身來,往門外望去。

兩年不見,其實他還挺想這位父親的。

只見顧璉迎著霞光,在落日的餘暉中大步走進瑞恩堂,已經換了一身常服,頭發依然梳得一絲不茍,鬢角卻已帶了寒霜。

顧桓定睛看去,那斑白的頭發在陽光下閃爍著銀光,特別的刺目。

定國公顧璉,已經年過半百,在這個年代,已算是老人了!

莫名意識到這點,顧桓的心不由得有些恐慌。明明上一次相見還恍如昨日,彷彿一瞬間,父親就突然變成老人了!

顧璉看見顧桓,也有些激動,但他到底是久經風雨的人,此時也不過是神色微微動了動,沒有說什麼。

顧楚也跟在顧璉身後走了進來,看到顧桓,他也很高興,兄弟倆親熱地說了好些話。

老夫人心知顧桓回來,顧璉想必有很多事要問他,因此也沒有多留,一家子一起吃了頓飯算是接風,就讓顧桓回去了。

顧桓畢恭畢敬地行禮告退,聽見老夫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想到老夫人神色有些憔悴,已不複當年的健爍了。

不過是兩年不見,就好似滄海桑田,所有人都變了一般。

跟著顧璉進入正院的書房中,只見書房的擺設仍與舊時一般無二,顧璉在大紅木太師椅上坐下,擺手讓顧桓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

顧璉的目光一直粘在顧桓身上,看他姿態隨意地坐下,突然說道:“你高了好些,離開的時候,才到那窗戶中間,如今已到著,比劃了一下。

“兒子已經十六歲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顧桓展顏笑道。

顧璉有些感慨地說:“孩子們一個個地長大了,我也老了。”隨後也不等顧桓安慰,又接著問:“你過年時和你二哥在一起,他現在如何了?”

此時的顧璉,就如同尋常人家的老父親一般,拳拳之心牽掛著遠行的遊子。雖然顧璉在顧林面前一向有些嚴肅,但那也不過是愛之深、責之切,實則對顧林的愛絲毫不比其他兒子少。

顧桓心下感慨,父母之愛子,莫過於此。又把顧林的近況說了一遍,聽到顧林也長成了一個翩翩佳公子,還能為鎮南侯辦差時,顧璉終於欣慰地笑了:“他也長大了,總算不像小時候那樣淘氣了。那一年因他淘氣摘荷花,險些連累你喪命……”

“父親何必又提這事,我都忘記了。”顧桓坦然地笑著。

顧璉點點頭,又細問顧桓這兩年發生的事。雖說有書信來往,到底不能親見。

此時聽顧桓一一細說著,不時指點幾句。燭臺上的燭光搖曳,窗外寒蟄幽鳴,顧璉沉穩醇厚的聲音輕輕流淌,顧桓的心也安定了起來。

彷彿所有的事,只要有父親在,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說到被“搶親”的窘事時,顧璉終於朗聲大笑起來,看著顧桓的目光也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直看得顧桓更加窘迫起來,才打趣地問道:“這位盤姑娘也算是率性的奇女子了!我記得從前和你說起你大表嫂的時候,你不是說欣賞這樣的女子?如今把你定給這位盤姑娘如何?”

“早知道不和您說了!”顧桓羞惱地說:“欣賞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