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海,少了夏日的煩躁和喧囂, 更多了一份安詳和靜謐。

今年的最後一批商船正從金陵返回廣州, 顧桓和越王府的屬官薛主簿也在其中一艘大船上,因要趕在春節前回韶州, 走海路倒快一些。

午後的陽光帶給海的是暖暖的感覺,消除了寒冷帶來的冰涼。顧桓站在高高的甲板上, 吹著涼涼的海風,手持望遠鏡遠眺,只見遙遠的海面蔚藍一片,沒有地平線, 沒有浪,沒有船, 甚至沒有海的味道,只是靜靜的,茫茫的一片,這樣的靜謐,就好像一個人擁有了一片海一般, 心也開闊起來。

薛主薄青白著臉, 端著一杯熱茶, 皺著眉慢慢喝著,胃部一陣痙攣, 看著顧桓精神奕奕的樣子, 羨慕道:“我坐江船也不暈,誰知坐海船渾身難受, 阿桓你精神倒好!”

顧桓放下望遠鏡,坐在薛主簿對面,歉意地說:“都怪我耽誤了老薛你的行程,不然也不用走海路了。”

薛主簿不以為意地說道:“你難得回家一趟,自然是依依不捨的……我也是對海船好奇,正好借機出海一次。”

顧桓笑著抬了抬手,敬了薛主簿一杯。其實他前世也是乘過遊輪出海的,對海上波浪早有心理準備,況且又有內力在身,自然不會暈船了。

若是暈船,將來還怎麼打海戰?

早上觀海上日出,晚上聽波濤翻滾,一路順風順水,在泉州府碼頭停靠,補充了一翻,泉州府的碼頭和廣州府比起來,簡陋、遜色得多,沒有水泥,碼頭自然不能像廣州府的一樣平整開闊,此時靠岸的船隊不多,碼頭上崗哨林立,軍容肅穆,可見福王治軍極嚴。

顧桓此時也是歸心似箭,沒有在泉州多待,不幾日就到了廣州。

顧桓帶著定國公府給鎮南侯府的節禮、楊氏和父親、大哥給顧林的書信等前往鎮南侯府,只見顧林和楊潞迎了出來,相互見禮之後,先去給太夫人和侯爺請安。

顧林輕笑著說:“你來的正是時候,今日大表嫂也在,你可以見到她。”

一旁的楊潞皺了皺眉,倒也沒有說什麼。冼夫人巾幗不讓須眉,自不可當尋常女流一般看待,就是在廣州府,仰慕其英姿的人也不知凡幾。

顧桓聽了果然雙眸一亮,笑著說:“大表嫂回來了?那我可一定要給她問安!”

幾人走到老夫人的榮英堂,早有穿著綾羅的一等僕婦站在院門等候,見眾人來了,連忙迎了進去。

榮英堂中,仍然是烏鴉鴉地坐滿了人。顧桓目不斜視地與顧林一起行了禮,才抬頭望去,只見太夫人下首坐著一個青年女子,只一眼,顧桓就知道她一定就是冼氏,只見她穿著一身玄色深衣,因常年在海上奔波,面板被陽光曬得成略深的小麥色,泛著蜜色光澤。淩厲的劍眉下,是一雙偏狹長的鳳眼,棕色的眼珠冷冷的像琉璃珠子,透露著肅殺之氣,彷彿可以看透一切。

和豐神俊朗的楊澤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果然,只聽太夫人介紹:“這是你大表哥的夫人冼氏。”

顧桓立即向冼氏行了一禮。

冼氏回了一禮,朗聲笑道:“好一個俊秀的少年郎,倒讓我彷彿見到你大表哥當年的樣子!”說著,輕輕點了點頭,身後的侍女立即上前,送上見面禮。

顧桓低頭一看,是一把精巧的火器,心中大喜,笑著道:“大表嫂比澤表哥大方多了,這火器的樣式我還不曾見過呢!”

冼氏失笑:“你倒識貨!這是新出的樣式,統共沒有多少。”

顧桓心中一動,新出的樣式?難道楊澤還有兵工廠不成?想想,這也是正常的事,畢竟就連越王,都暗中打兵器了呢,何況已是一國之主的楊澤?而且,沒有精良的火器加持,恐怕楊澤也沒有那麼容易攻佔倭國……

顧林也有些眼熱,眼巴巴地說道:“大表嫂偏心,我天天住在這裡,也不見你送一把給我!”

冼氏搖頭:“你當這是好玩的?一不小心擦槍走火,連小命都沒了!”

太夫人一聽,連忙拉著顧林說:“這樣危險!林兒不許玩!其他你要什麼,我讓你大表嫂尋來給你,她可是大財主!”

“祖母說得是,我是大財主!給弟弟妹妹們都備著新年禮呢!”冼氏豪爽地笑著,如今她佔著倭國的銀山,誰還能闊得過她?

眾人又都高興起來,幾個小少年也都問起冼氏海上逸事……

冼氏和楊澤一樣,彷彿自帶光芒一般,在哪裡都是焦點。

過了一會兒,鎮南侯也到了,顧桓又上前請安,代京中眾人問候了一翻。

鎮南侯點了點頭,也問候了一翻定國公府眾人,又嘆道:“我與你父親也是幾十年不見了,歲月匆匆,如今都是老頭子了!”

“舅舅不老!舅舅這是正值壯年呢!”一旁的顧林連忙說道。

鎮南侯看著顧林,難得地開了個玩笑:“這麼說,你父親也正值壯年,正好給你添幾個弟弟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