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屋舍、浸水的院子,空氣中除了水腥味,還有撲鼻而來的腐臭味,不遠處有兩個兩個衙役,從旁邊一個浸水的院子出來,手中抬著……

除了顧桓和親衛統領面色如常外,其他人臉色發白,不由加快了腳步。

眾人來到災民安置點,已有衙役在巡邏,防止有人作亂。

越王帶著屬官巡視了一遍後,回府迅速定下了賑災方略。親衛統領領兵協助清理家禽牲畜的屍體,左長史負責安置點物資分配,右長史負責盯著幾處粥棚藥棚,排水的工程大,需要出動大量衙役與府衛,便由越王親自負責。

顧桓與儀衛司其他人負責帶人巡視,整肅治安。每人手下,領王府五十名儀衛。這些平素錦衣華服的儀仗隊也要參與到救災的第一線去。

這是顧桓頭一回接觸到民生差事,事情雖小,卻仍是幹勁十足,每天帶著人巡邏著,好幾日都不曾回家,在夏日烈陽下,不知不覺都曬黑了好些。

盡管也有地方官府出面,可官府行事拖拖拉拉,哪裡比得上王府的雷厲風行。

王府眾人出動後,盡管又陸陸續續下了幾場雨,可被淹沒浸泡的南城也漸漸恢複清理出來。百姓的生活也開始恢複了秩序。

此時百姓們直接受到王府的恩惠。盡管水漫家園,心有餘悲,可提及越王府,百姓都是由衷的感激。

經此一事,越王也正式走入了韶州官僚、士紳眼中,因執掌權柄的緣故,身上氣勢也越來越足。對於顧桓和江淮,越王也不再敘什麼同窗之誼,而開始講究恩威並施。

顧桓始終畢恭畢敬,江淮卻不免有些失落,他八歲起做十二皇子伴讀,和王爺相處的時間,比自家兄弟還多,如今卻漸漸疏離起來。

忙碌了大半個月,賑災之事總算是暫告一段落,王爺賜下賞賜,除了金銀之物外,還有一盒點心。

說是一盒點心,可這盒不是尋常的盒子,而是有尺半直徑,尺半來高的金絲提樑黃花梨食盒,裡面裝了三層十二種點心,都是典膳所按照內造點心方子制的,外面不得見。

顧桓和江淮從前在文華殿是吃過的,此刻再看到這些點心,都不禁有些感慨。

回到家中,顧林早已迎了上來,上下打量著顧桓,攬著他的肩膀笑道:“三弟總算回來的,這些時日,好幾次看見你從外面匆匆而過,真是也如大禹治水般,三過家門而不入。”

顧桓笑道:“二哥又胡說了,我是什麼身份?能和上古聖賢比?”

說著,讓小廝把食盒提了過來,說道:“殿下賞賜的點心,是京中的做法。”

顧林雙眼一亮,快步走進廳中,開啟食盒,吩咐人給顧行母子送一份去,才撚起一個糕點說道:“二哥這是借你的光了。”

顧桓知道顧林打趣他,也不計較,往椅子上一靠,喘了口氣,說道:“這幾日可累死我了!阿行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他?”

“我正要和你說呢……”顧林正襟危坐,壓低了聲音道:“此次洪水泛濫,雖有王府和官府賑災,兩岸仍是有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和我一起來的鎮南侯府的管事和阿行一起,帶災民去廣州府。”

顧桓皺了皺眉道:“北江流域受災人口眾多,不僅韶州,還有下游的英州、清遠,鎮南侯府如何安置那麼多人?”

顧林輕聲說:“是要讓那些災民下南洋!”

顧桓聞言坐直了身子,滿臉沉肅地道:“百姓故土難移,怎麼肯輕易離鄉背井、遠渡重洋?”

“如今許多災民都不得不賣兒鬻女了,大管事說,南洋那裡地廣人稀,這些災民去了,就能分得田地,豈不比賣身為奴的好。”顧林輕聲說。

顧桓望著屋外蔚藍的天空,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二哥,鎮南侯府恐怕真的反了。”

顧林臉色一變,說道:“三弟?”聲音有些顫抖。

“你上回說,大表哥可能沒有死。”顧桓壓低聲音說道,“那麼假設他沒有死,他肯定是到海外建國了!如此他才會需要大量的人口!嘖嘖……趁火打劫啊!”

顧林一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問道:“那阿行和大管事的行蹤,被人發覺了怎麼辦?”

顧桓想了想,安慰道:“這種事想完全避人耳目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今各大家族都收容災民、購買奴僕,只要他們小心行事,想來可以瞞過一時。再說廣州富庶,災民本來就會南下逃荒,也很正常。”

顧林這才嘆了口氣重新坐好,苦笑道:“我實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不明白,陛下和鎮南侯也不明白。他們少年相識,曾是君相得的典範。當年的鎮南侯,又何嘗不是簡在帝心!”顧桓嘆道。

人生若只如初見……想想鎮南侯和天啟帝,再想想自己和越王,顧桓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看著桌上的糕點,卻沒有了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