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月,總算沒有大的洪水過境了, 韶州府上下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官府的當務之急是安排晚稻種植, 盡可能地彌補夏糧的損失,因此堤壩的重建將延緩到秋收後。

因北江連年洪水, 從宋朝起就有建北江堤防工程,本朝以來, 珠三角河道淤淺,除了影響航運,還使水患增多,因此兩廣水師提督與鎮南侯府也曾修建過北江大堤下游清遠至廣州河段, 只是上游河段未成體系,因此韶州府至清遠段連年洪澇。

歷來官府徵調民夫服徭役都會選擇在冬季, 以免耽誤農事,但服徭役依然是人人畏懼怨恨的事,畢竟免費勞力,誰也不願意做,徭役過重還可能致死, 比如“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

越王陳易得知此事, 便決意要大修北江大堤。越王府貼出通告, 王府與士紳共襄盛舉,修建堤防, 凡是服徭役的民夫都可以獲得銀錢補貼, 一時間百姓彈冠相慶,鄉野間都在議論越王的仁德。

越王府的事務也步入了正規, 顧桓也每日入王府,參加儀衛司的訓練。

儀衛司的統領黃亭豪四十歲上下,廣州府人,是正經武進士出身,因身材魁梧、儀表堂堂被選入鑾儀衛,只是鑾儀衛是隻求無過、不求有功的部門,且其中大多是勳貴子弟出身,黃亭豪一個“南蠻小子”,在鑾儀衛蹉跎多年得不到晉升,因此越王就藩,他索性主動請纓,得了個越王府儀衛司統領一職,也算“衣錦還鄉”了。

顧桓在儀衛司一段時日,與這位黃統領也算熟識了。因他年紀雖小,卻身手敏捷,黃亭豪見獵心喜,也常下場與他切磋。

這日兩人都選了一把紅纓槍,在校場上你來我往,只見空中出現一道道寒光,卻看不清人影,場外侍衛們都高聲叫好。

一場打下來,兩人都是暢快淋漓,坐到場邊涼棚裡大口吃著西瓜。

“阿桓啊!你這身手,就是去參加武舉都可以了!將來得個武狀元,也不辱沒你定國公府先祖威名!”黃亭豪贊嘆。

顧桓笑了笑,說道:“我既已開始考文舉,總得考下去再說,怎麼能中途而廢。”

黃亭豪也笑道:“那我就等你金榜題名的好訊息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武舉的地位是比不上文舉的。且不說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文官地位比武將高。就說在武將體系內,武職多半由世蔭承襲,如鎮南侯世子、鑾儀衛的侍衛們;其次是行伍起家者,各地駐軍將領多是此類。武舉只是個補充形式,因此並不被重視。

顧桓卻想到了曾經時空的一個牛人,明末名臣熊廷弼,這位老兄先中了鄉試武舉第一名,而後棄武就文,又中文舉鄉試第一名,次年登科進士。被後人稱贊:“三元天下有,兩解世間無。”

這在歷史上的確是獨一無二的事情……

顧桓想,自己雖然也是文武兼修,但還是不要這麼折騰了吧……

因此笑道:“承統領吉言了!”

前些日子,他和江淮一起去衙門遞交了借考文書,明年六月即可在韶州府參加院試,雖然還有近一年的時間,只是他們都有職司在身,事務繁忙,真正能讀書的時間不多。

因此顧桓只能日日挑燈夜讀,勤學不輟,遇到學業上的問題,索性就去請教王府的莫長史。王府的兩位長史都是翰林出身,學問是毋庸置疑的。但傅長史向來不喜顧桓和江淮,覺得他們年紀小、心性不定,在王爺身邊有弄臣之嫌,因顧桓是侍衛,對他的態度更加冷淡。

顧桓自然也不會熱臉去湊冷屁股,相對而言,他更喜歡右長史莫仲平。

莫仲平是廣東開建人,他的祖上莫宣卿是大唐文宗年間的狀元,是廣東第一位狀元,高中狀元時年僅十七歲,同時是我國科舉制度史上最年輕的狀元。

莫家在嶺南文人中聲望很高,選他做王府長史,王皇後一系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莫大人雖然也是一臉嚴肅,但卻是個務實之人,在賑災時負責發放食物和藥品,炎炎烈日下不畏勞苦,日日親到現場,一張瘦削的臉盤都變得黝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