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綸語氣沉痛:“北江大堤決堤了兩處,即便沒有決堤的地方,堤壩根基也已經搖搖欲墜。下游有幾戶人家,前日被決堤的洪水沖走,溺亡了十四人。南城洪水倒灌,房屋倒塌三百餘間,百姓溺亡數十人。葉將軍已帶領軍民救災、轉移百姓了。”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太平盛世,這樣的災害已是大災。

聽著知府陳綸的稟報,越王的眉頭越皺越緊。藩王就藩,輔國守民,這樣的大災是要上報的。

地方官員哪裡敢隱瞞這樣的大事,陳綸到王府這邊來,也是想要看看越王的意思。

是要“重報”,還是“輕報”?這是個問題。

“陳大人,如今才初夏,恐怕還會有雨,北江大堤可要加固?”顧桓突然問道。

陳綸抬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但見王爺沒有發聲阻止,也不敢怠慢,沉聲說道:“即使要加固,修堤壩也不是容易之事,下官已親自去檢視過,除了需要修繕的舊堤壩二十餘裡之外,還需要築新堤二十裡。”

修堤壩是件勞民傷財又不討好的事,其中還容易出現各種是非麻煩。韶州府十年九澇,只是水患輕重的區別,地方衙門卻遲遲沒有築壩之意,不過是因為其中牽涉頗多,不容易出功績不說,還容易出紕漏。

“再難也要修!”越王一錘定音。

越王的意思,是讓陳綸“重報”,同時自己也上了摺子,提及築壩防水患之事。

陳綸只能應是,也想看看越王有什麼修堤壩的方法。地方存銀不多,而韶州偏遠,要想問朝廷要銀子修堤壩,那是不可能的。

陳綸一離開,傅長史就嘆了口氣,說道:“修堤壩之事非同小可,殿下要三思。”說完瞪了顧桓一眼。

顧桓假裝沒有看到,說道:“殿下初來乍到,正好藉此事宴請當地鄉紳,‘共襄盛舉’,我這些時日也打聽得韶州府藏富於民,百姓頗為富庶,而且河谷平原裡,多是鄉紳大地主的田産,他們想必也很擔心決堤。如此一來,就成了‘王府牽頭,士紳共襄’的修築方式,殿下既不用自掏腰包,還能得了百姓口碑,何樂而不為?”

陳易的眉頭這才鬆了鬆,臉上也帶了絲笑意,說道:“顧卿的法子不錯。”

然後又讓眾臣商議細節。畢竟如何讓這些鄉紳“踴躍”捐資,也是個大問題。

越王上摺子時,便只言王府這邊欲出錢糧築壩。

如此不用朝廷掏銀子,還能安民,朝廷不僅會準,說不定還會有什麼褒獎賞賜下來。

一邊等著朝廷的準信,一邊安排長史司給韶州官員及士紳下帖子,共商防患之事。

王府是前殿後院的佈局,前面三殿是正殿承運殿,後面是穿殿,再後面就是啟德殿。

正殿是越王接天使以及初一十五接受地方官員覲見之地,啟德殿則是越王日常處理藩地內務所在。

顧桓與一眾王府臣屬到啟德殿時,越王已經在此處坐著了。他身穿硃色蟒服,腰盤玉帶,此時滿臉肅容,尚顯稚嫩的臉上平添了不少氣勢。

顧桓等人一起上前行禮。陳易看著打扮齊整、儀表堂堂的眾臣,滿意地點點頭,這次在韶州府官紳面前,藩王府眾人算是正式亮相。

少一時,便有內侍吳公公進來稟告:“殿下,城內士紳到了,由屬官正引著往這邊過來。”

越王點點頭,吩咐道:“引到東閣候著。”

估摸過了一盞茶功夫,越王方起身先行,眾人一起跟上,進入了啟德殿。

啟德殿面寬七間,進深三間,分中殿,東閣,西閣。

東閣是王爺平時召見臣屬所在,此時韶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家家主,都在這裡候著。別看他們平日在百姓面前威風八面,進了王府還真是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越王一進來,眾人都跪拜在地。

東閣設有一張羅漢塌,越王坐了,顧桓隨其他侍衛屏氣凝聲地跟上,左右侍立。

越王這才開口叫起,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想必諸位也知道,本王請諸位前來,是為了前幾日暴雨成患。”

越王環視一週,看眾人都垂首聽著,接著道:“孤聽陳大人奏報,北江河谷水溢成災,堤壩損毀嚴重,已經有良田侵沒,夏糧損失慘重;城裡情景也不大好,倒塌的民宅已經上千間,百姓流離失所。”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不知就今夏水患之事,諸位有何教孤?”

年輕的藩王,正襟危坐,面容端肅、眼神真摯、威儀赫赫。

在場計程車紳們心思百轉,卻是誰也不願做這個出頭鳥,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一時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