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嶺南,天氣幻變無常, 臺風一場接一場。

似乎在須臾之間, 狂風大作,太陽一下子消失不見, 瞬間從正午變成黑夜。烏雲鋪滿天際,巨雷在雲層中咆哮, 閃電“噼啪”作響。

暴雨來得如此迅猛,顧桓在金陵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

屋子裡點了蠟燭,顧桓原本拿著一本書,可是看著窗外的磅礴大雨, 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剛進汛期,就突如其來這麼一場傾盆大雨。

要知道北江縱貫韶州府, 整個韶州城山環水繞,水陸阡陌。平素是好事,交通便利、水肥田沃、收益喜人,可若是趕上洪水來了,韶州城大半就要成為澤國。

如今已到了稻收時節, 郊外的稻田一片金黃, 沉甸甸的很是喜人。若是大雨再這麼下下去, 那稻穀都要爛在水裡。

若是雨水持續不斷,夏秋少不得要大澇一場, 屆時不僅會影響六月的稻收, 甚至晚稻能不能順利插秧都是兩說。

莊稼欠收絕收,百姓則不穩。世人愚昧, 多將天災歸咎於人禍,越王初來乍到,若遇上民亂,恐怕會焦頭爛額。

越王府是新藩,要是水患波及的地區廣還罷,畢竟“法不責罪”。若是隻有韶州府水患最重,那說不得還要扯上王爺“失德”之類的話,甚至百姓也會視這位新來的越王如毒蛇猛獸。

韶州府絕不能亂!若是亂了,就給太子與其他諸王攻擊越王府的把柄,越王與那個位子就絕對無緣了!

下雨天實不是讀書天,顧桓撂下書本,在屋裡踱來踱去,最終索性去裡間睡覺去了。

半夜醒來一次,外頭的雨勢依舊未減,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打在屋後的芭蕉樹上,一夜到天明。

翌日,顧桓睜眼時,外邊的雨終於停了。

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普照大地,庭院裡一片狼藉,花枝打落一地。因雨下的太急的緣故,院子裡足足積有半尺的水。

城北地勢偏高,尚且如此,城南怕是要挨淹了,況且城南住的多是平民百姓,房屋老舊失修,實在令人憂心。

早飯時,顧林說道:“嶺南的雨就是這樣大,打雷閃電接連而來,我初來時都嚇得睡不了,三弟昨夜可還好?”

顧桓搖搖頭說:“這我倒不怕。” 透過窗紗望向外頭,有些憂慮地說:“幸好今日天晴了,不知道這次能晴幾日,若能緩上幾日就好。”

剛吃完早膳,越王府就來人宣顧桓立即入府,王爺有要事相商。

此時太陽當空照,天氣一下子酷熱起來。

顧桓到達越王府啟德殿時,住在王府的左右長史、江淮等人都到了,越王平素是最後過來的,今日卻已經先到一步在裡面等著。依舊是一身親王常服的裝扮,可眉眼之間卻有些不同,隱隱帶著憂慮。

顧桓連忙行禮告罪。

越王擺擺手,讓他坐下。

左長史傅大人道:“這雨水確實來的兇,微臣早上巡視,見王府都有積水,已命人清理了。只是王府尚且如此,外頭可見一般。旁的還罷,南城地勢低窪,房屋又破,怕是百姓要受苦。”

右長史莫大人也是憂心忡忡:“臣擔心北江堤壩是否堅持得住,昨日的雨實在是太大,臣一早命人去河邊看過,一日一夜的暴雨,使的堤壩損毀得十分嚴重。雖說當下堤壩還能勉勵支撐著,可要是再下兩場大雨,怕是堤壩要垮壩。若是決堤,不僅韶州一地,下游的英州、清遠都會成為一片澤國,後果不敢想象!”

話語剛落,天邊又是一道閃電,烏雲瞬間遮天蔽地。

說大雨,大雨就來。

傾盆大雨再次籠罩著大地,廳內點起了一根根蠟燭,越王的臉色在燭光下晦暗不明。

都說韶州是好地方,可之前從未想過,剛就藩就要面對如此境況。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默然,再多的計謀,在天地之威面前也是蒼白無力。

顧桓也留在了王府待命,等待著雨過天晴。

這場大雨又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才停下來。天色依舊陰沉沉的,沒有放晴的意思。王府內的大樹都被劈斷了不少枝幹,橫七豎八地倒落一地,下僕們趕緊清理積水、打掃門庭。

看著院中的積水,又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顧桓心裡沉甸甸的。

大家用了早飯,便去了啟德殿。不一時韶州知府陳綸及屬官來訪,大步走了進來。

越王連忙讓其免禮,問道:“外頭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