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道:“一百年前,我聽聞你的死訊之後,便做了我跟你說的那個夢。我大抵猜到那些人的陰謀必將成功,而在可預見的未來裡,我們都無法守護生命之樹。於是我來到了地界的託隆沼澤,向這裡的人索要擁有改變命運的力量的帕拉米寶石。”

“就算真的有命運之神,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這是魔法三守則中的‘平衡守則’。”我有些悲觀地說,“生命之樹的命運就是消亡嗎?”

利維坦說:“縱使已經走過的軌跡無法改變,未來的命運也一定會再次面臨多重分岔。現在的你,就處在對你來說的未來。現在你擁有了這顆命運寶石,或許也擁有了選擇未來的機會。守護神柱的火龍和冰龍應該還活著,你去找到他們,尋找生命之樹的蹤跡。放下劍,你還不能死。”

“等等利維坦!你拋下一堆懸而未決的謎題,讓我一個人去拯救世界!?”

“在拯救世界之前,請先耐心地看看這個世界需不需要拯救,再做決定。”

“……誒、那個、堂堂龍神就這麼輕易把這個決定權交給我了?”我有些明白了,利維坦在他複生的機會和我的生命之間選擇了後者。這超乎了我一貫對利維坦的理解,他是智者,是哲人,而在他眼中的我大概只是一個空有外表的沖動戰鬥狂,他為什麼不自己去做他說的這些事,而要把這個機會給我?

利維坦拋給了我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白眼,“我從來不輕易地做出決定。”

我和利維坦之間有著超乎種族的默契,乃至於産生了在我看來“莫名其妙”的信任。我可以自殺來成全他,他也可以果斷拒絕——我們都不將這當做一種犧牲,倒更像是一種心甘情願的選擇。

擁有自由和獨立思想的生命體,往往尊重別人的選擇,而摒棄對自己的選擇盲目自信的態度。

我緩緩放下了劍,可眼睛就像被滴了苦杏仁做的眼藥水那般痠痛。“我……尊重你的決定。”

利維坦打了個哈欠,“我累了。當年為了這寶石陷入人類的權利戰爭,被地界聯軍和中央帝國的屠龍部隊逮了個正著。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擅長戰鬥嘛,最後關頭我被逼急了,又因使命未完成不能一死了之,才對這密林下了時間閉環的詛咒,將我靈魂的碎片積聚在這個時空裡。我從沒覺得對不起誰過,唯獨對這些被殃及的託隆人,我感到挺抱歉的。”

一切全串起來了,利維坦來到地下之城的初衷是為了尋找託隆人的命運寶石,而不是像盧爾說的那樣為我複仇。殺死我的劍確實由黑鐵木製成,可為給我報仇,便要焚燒黑鐵木的生産地?這種打擊報複也太不符合利維坦的作風了,定是人們把惡龍的智商估算得太低。

“利維坦……”

阿曇的身體倒在了我的懷裡。

利維坦已經走了。他知道龍的詛咒世間無人能破解,唯獨他的靈魂消散,詛咒才會解除。

“光之湮滅”的空間消失殆盡。

被闖入者阿曇刺激得勃然大怒的盧爾用法杖再一次連線起了魔法陣的每一環。然而,“噗”地一下,就在快要完成之時,魔法陣的光化成了一個個微小的光點。

盧爾一時沒想到——不,他或許永遠都不會想到,不需要獻祭生靈、重聚龍魂、再將其毀滅那麼麻煩,“惡龍”已經自行選擇了寂滅。

幽綠密林解除了時間閉環,一百年來,第一次迎來了陽光。

盧爾的幻境就像一個摔碎在地上的高腳杯,很快就變得支離破碎,周遭環境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推進著一百年來的變化,同時,託隆人的亡靈沐浴著陽光,迎來了遲到的解脫。從仇恨的亡靈中誕生的人形攝魂獸盧爾,在這一刻,完成了他存在的意義。

他吶喊、長嘯,展開雙臂擁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的陽光。

出乎意料的是,盧爾並沒有和那千百亡靈一樣解脫,反而變回了原來蒼白的人類法師的樣子。

我有些驚訝,當然,盧爾比我更驚訝。

唯一可以解釋這種本該死去的亡靈法師依舊活著的理由就是,這是龍神最後的祝福。

我面向陽光,眼睛裡仍舊拋不開那股幹澀、痠疼,就好像本來屬於眼淚的位置,變成了針氈。

或許利維坦在佈下詛咒的那一刻,就預想到了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利維坦要和大家說再見了,不知道泥萌喜歡這只肥龍嗎?

推薦看《利維坦》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