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利維坦的話太令人震驚,無論我怎樣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那條悖論是什麼……

我指著已經消失了一半的光幕沖利維坦道:“利維坦!你他媽還對我賣關子,有良心嗎!?”言下之意當然是時間有限,他要是再死守他那哲學家的逼格的話,我就要帶著滿頭問號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

利維坦用飛一樣的語速道:“哲學家只負責提出問題,而不負責解決問題。這個關子我賣定了,自己想去吧。重生一回,你的情商要是還像前世那樣沒長進,遲早還是被摯友、至親害死的命,誰也救不了你。”

我二話不說就拔出阿列儂聖劍:“夠了肥龍,學凡人蘇格拉底的套路倒是學得很愉悅啊!”

利維坦抱緊自己,退後幾步,“你要做什麼?禁止暴力逼問!”

我算是服了這條肥龍,借了阿曇的身體,可阿曇又不會做出這麼“小姑娘”的舉動。

“待到‘光之湮滅’的光幕完全消失,那些託隆亡靈就會在亡靈法師的號召下把你咬碎,我會用最後的殘魂給你開路,記得逃快些。”我將劍引向脖子上,有一瞬間猶豫。阿曇曾說,就算自殺……也只有實體化的劍靈才能做到。而現在,我已能做到。

十五歲的時候,父親在米諾娃神殿中,將亞蘭家族的至寶阿列儂雙劍和尼基金盾授予我;二十二歲的時候,我用這把劍,在重霄之城四年一度的十二神盛典中奪魁,成為了最年輕的使徒,也得到了我第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守護萬神門;二十七歲的時候,伴隨著我的死亡,與我神識相連的劍也化為灰燼。如果我的阿列儂雙劍中也有靈識的話,現在我將寶劍朝向自己,是為了換二十八個參賽者的命和利維坦的複生,希望它能夠諒解。

現在的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了。

可是……為什麼我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我還在猶豫什麼?這不該是一個戰士面對死亡的態度!

阿曇。我聽到自己的內心不斷地呼喚著她的名字。難道我在留戀她?

不久前我才答應過她,要帶她走出地下之城,去千島之國錫落看群星入潮水,去中央帝國第一學府砸場子,甚至上天去煢孑嘗一嘗陰雲和晴雲做的汽水。雖說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我多少為了引誘她讓我附身而誇大其詞,但畢竟也是我答應她的事。騎士保護公主,劍保護騎士。一旦利維坦複生時間閉環的詛咒解除,阿曇和伊麗絲就都能夠走出密林、離開地界。

我著實不得不死:為了我要保護的阿曇,為了我的友人肥龍,為了我所捍衛的公平。

“爻君!”

有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死死抵住了我揮向脖子的劍,同時也打斷了我吟誦的獻祭靈魂的咒語。

叫的是“爻君”?所以,是阿曇嗎?

人的靈魂與龍神的靈魂根本不是一個層次,她怎麼可能強行逆反利維坦對身體的主導權?可當我對上她的眼睛,我很確定現在這個是阿曇,這是獨屬於阿曇的眼神。

“阿曇,放手。你別管……”

阿曇鑽到了劍與我之間,後背緊緊貼著我的身體,只要我一劍下去,必然會先砍到她。她的海藍色的眸子中泛起了一層濕漉漉的水汽。“又來了,‘你別管’……爻君,我難道就沒有理解你的權力?”

黑暗吞噬光幕的速度越來越快,我顧不得她的挽留,“阿曇,沒時間跟你解釋了,看到那邊那條肥龍了嗎?待會兒我的殘魂會配合你攔住盧爾、安全送利維坦離開託隆沼澤!”

一向冷靜淡漠的阿曇在關鍵時刻反而出了岔子,仍舊抓著我的劍一動不動。

我只得動用神性呼喚道:“利維坦!”

——離利維坦聚魂還差最後一步,它必須藉助阿曇的軀體在這短暫的光幕下與我對話。

阿曇的眼睛頓時失去焦距,下一刻,我再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利維坦那睿智而淡漠的眼神。

利維坦對我說:“看看你的手。”

是了,利維坦剛才叫我伸手,似乎在我的掌心裡放了什麼東西。我一看,掌心裡閃現幽綠色的、流光溢彩的光。

“試著召喚它,”利維坦道,“這是帕拉米(paai)寶石。”

記得以前讀過的閑書裡說託隆人信仰的命運之神名為“帕拉米”,也是“掌紋”的意思,因而託隆人才有了獨特的掌紋傳統。帕拉米寶石應該與此有關。我呼喚寶石的名字,那一顆璀璨的綠寶石浮現在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