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莫名其妙的,許陌涼只娶了一個女人,這個事情不大不小,對於朝堂上那些臣子來說也沒多大波瀾,只是在第一個男孩出生之後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

許陌涼倒不是有為一人散盡後宮那樣浪漫的心思,單純只是覺得女人太多了太煩人。最後挑了一個家境不是很好,長得好看,但是又有點兒笨笨的姑娘。

那個姑娘是在他打仗的時候就認識的,小名錦娘,是他帳下一個門客的女兒,人也不嬌氣,當年痴迷夏嫵,差點兒就提著刀跟著夏嫵出去打仗了。

其實夏嫵還是挺受人追捧的,一個女將軍,一個從無敗績的女將軍——想也知道關於她的傳聞會有多少,甚至有人可惜,人們大多關注她的性別,關注的是“女將軍”的女,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女子,大概她的功勞才不會被無視。

話說回來,錦娘當年也差點兒傻裡傻氣地覺得戰場是說上就上的,結果一看到死人還是被嚇哭了。許陌涼一想起來就覺得她笨,偶爾兩個人吵嘴,他就提起來羞她,氣得錦娘直掉眼淚。

那麼笨的女人要一個就夠了,他想,折騰那麼多累都累死了。

邊塞有阿楠和烏鳩帶兵守著,安穩了許多,打了幾次仗,與邊境上那些蠻族簽訂了條約,互不打擾。也很快開始繁華起來,商販走卒也多了不少,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向前邁進,戰爭時的悲傷與眼淚很快被時間掩埋,活著的人繼續前行,也開始漸漸遺忘當時失去的悲痛。

失去丈夫的婦人改了嫁,如今過得幸福美滿;失去孩子的母親也有了新的孩子;家破人亡的人也開始新的生活。人是一種善於遺忘的生物,不去想的話便像沒發生一般,當時的悲痛欲絕與刻骨銘心只是一時而已。

總有一天會忘記的。

但是有些人還是記得,日日夜夜地銘記著,一遍遍地重複著。

有些人從陰影中走出來了,但總是有停留在原地的,茫然失措,不知方向。

沈清遠還在原地。對於一切都不聽不看不理,固執地留在原地,留在那個還有她的時候。

夏嫵被埋在了地下,沈清遠便在地上守著。

沈清遠一心只想著他的阿嫵,夏嫵救了他一命,他便陪上一生來守著她。

許陌涼掐指算了算,到了今天便是剛好十年,他當年還是個少年,如今蓄起了胡須,也已有妻有子。

而沈清遠也守了十年的墓,日日夜夜守著,寸步不離。

許陌涼有空就去看看沈清遠,帶些好酒去,兩人一邊談些瑣事一邊喝酒,酒桌上什麼都講,就好像回到了當年那個縱橫捭闔的時候。沈清遠還是那個智多近妖的謀士,談笑間便拿下一座城池。

只是對於那個叫阿嫵的姑娘,兩個人都默契地閉口不提。

可是沈清遠醉了的時候卻喜歡看著空闊的遠處,一聲聲地喚著阿嫵,語調裡帶著情意綿綿與情意深長。

但是也帶著十年的伶仃寂寞。

沈清遠終其一生都追逐著那個幻影,偶爾想一想,夏嫵的出現就像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驚喜,毫無預兆地就出現在他的生活裡。莫名其妙的,更像是一場歡喜的大夢。

如今夢醒,人走茶涼。

他便是靠著那些溫暖虛假的回憶過活。在以後的寒冷裡,燃起那些回憶,聊當取暖。

許陌涼有時候覺得可惜,可惜那人的天賦縱橫,卻埋沒在那寂寂無名之地。在那裡默默老去,在史書上被後人用那麼寥寥幾筆,輕描淡寫地帶過一生。

有時候覺得夏嫵死了對沈清遠來說可能是個好事。夏嫵不適合沈清遠,她看向沈清遠的時候,眼睛裡從來都是淺淡的情緒不是說她不喜歡,也不是喜歡的太淺——是沈清遠的情意太厚重;但是許陌涼有時候又覺得沈清遠像是在贖罪,他自己的處境難過一分,心裡就輕松一分。

許陌涼站在窗前,抬頭看了看天上的一彎明月,身後有人給他披上一件披風。他頭也不回,喚了來人的閨名,“錦娘。”,順手將來人摟入懷裡。

“天氣轉寒了。”,錦娘在他懷裡悶悶道,“你注意點兒,不要染上風寒,就跟上次一樣。”,她講到這裡停了一下,明顯幸災樂禍,“上次我聽人皇帝在朝堂上連著打了三個噴嚏,噴了林尚書一臉口水。”

上次許陌涼發火,被那群老狐貍氣得提著玉璽就走下龍椅要揍人,結果……被噴嚏止住了怒火。

這是許陌涼絕對不想再提起的黑歷史,如今被人踩了痛腳,肯定是要還回去的。他斜了懷裡的人一眼,開始舊事重提。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死活鬧著要上戰場,結果被嚇得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