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去給阿嫵做飯了, 她除了我做的飯, 其他的都不吃的。”, 沈清遠眨眨眼,別過了頭,看著從朝堂上走來的許陌涼。

許陌涼一身龍袍,金黃色襯託得他更加威嚴,正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帶著十二旒冕冠, 冕冠前的玉珠垂下, 讓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今天是許陌涼正式登基的日子, 儀式已經過去了,其他人已經散去。如今偌大的朝堂之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清遠抬起頭來, 眼中含著三分笑意, “阿嫵若是能來,看到你這樣定會很高興。”

許陌涼的話語頓了頓, 欲言又止的樣子, 一句話噎在喉嚨裡半天, 最後才不忍道,“可是夏嫵已經……”

“已經死了。”, 沈清遠身後有一人接上話,許陌涼抬頭看向來人,正是阿楠,一身戎裝還未脫下,走路的時候彷彿也裹挾著邊塞淩冽的寒意。

阿楠是來辭別的, 大典過去,該歸邊塞了。

當年青澀的半大少年已經長成穩重的青年,但是眼裡還是帶著掩飾不去的幾分野性,骨子裡還是狂放不羈的。

阿楠先向許陌涼行了一禮,然後起身看向沈清遠,“夏將軍早就已經死了。”,他慢慢地,冷靜地道出這個事實。然後緩緩勾起唇角,藏著隱秘的不懷好意。

“因你而死。”,他一字一頓,咬字清晰,每一個音節都像一把尖刃,重重地刺在人心上。

阿楠從來都是收斂起來一身戾氣,他向來是那些少年裡脾性最好的一個。不然當初烏鳩也不會選他當夏嫵的助手。

而如今的他卻是毫不掩飾地釋放出自己的惡意,彷彿一匹嗜血的狼,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將沈清遠撕咬殆盡。

“我們的大將因你而死。”,他語氣盡量平靜,但眼神兇狠且乖張。雖然五官仍是稍顯稚嫩,但一身鎧甲其實有些舊了,有些發黑的血跡沾在肩甲上面,帶著沉重的殺伐之氣。

半月之前,蘇家垂死掙紮,派刺客來刺殺沈清遠,夏嫵替他擋了一箭,正中心口。

許陌涼看著阿楠與沈清遠之間的劍拔弩張,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但是許陌涼無從插手,歸根到底,誰有錯呢?但是誰都受到了傷害。

阿楠他們就像是失去了頭狼的狼群,茫然失措也不知方向,當初是夏嫵一手將他們帶出來,如今他們卻要獨自歸去。

沈清遠仿若未聞,衣袖垂下,神色淡淡,斂下眉目,輕聲呢喃,“我得快點回去,不然她該等急了。”

“我得回去看著她,不然她不好好吃飯。”

沈清遠從來都是帶著一副貴族公子的氣質,就算當初沈家敗落,他流落於街頭,也是氣質高貴如明月的。帶著一股子世家特有的矜持傲慢。

如今他將瑣瑣碎碎地,將自己的擔心一一道來。明明是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宛如高懸的明月一般高高在上,卻將牽掛細細擺出來,因著這份牽掛一下子便有了煙火氣。

“阿嫵啊,她最近總是發脾氣,我要是回去晚了她該著急了。”

沈清遠理也不理其他人,彷彿沒有聽到阿楠的話。自顧自地說著,沉溺於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她在等著我呢。”,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得快點回去。”,沈清遠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出口的時候卻覺得眼淚抑制不住了,出口的話是嘶啞的,“她還在等著我呢。”

許陌涼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嘆了口氣,背過手轉身走向龍椅。

“情深不壽。”

他總歸是一直看著沈清遠和夏嫵的,這一路過來,竟無一人得一安穩的歸宿。

夏嫵死前曾拉著沈清遠的手細細叮囑,一定要沈清遠好好活著,祝他長命百歲,此生無憂。

許陌涼如今看著沈清遠的狀態,想了想,卻覺得這不像是祝福。

長命百歲,卻此生不安。

就那樣一日日地活著,日日夜夜的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這麼一想,或許活在幻想裡對沈清遠來說比較好。

十年時間轉眼即逝,如白駒過隙,許陌涼至今也不明白沈清遠與夏嫵之間的感情。

他對於政事勤勤勉勉,也曾微服私訪,體恤民情,自認為算是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