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周衛國的陽謀(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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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明確“私法”與“公法”,本身就是我們下一步憲政過程中最重要的內容。想廢除人身依附,必須要把人身權和財產權就此解脫出來,這才是我們構建近現代社會經濟制度的首要條件。”
於德利這下全明白了,心說難怪他會跳出來主動提出搞什麼綱領,原來是打的這個盤算。
要知道“憲政”這個詞有兩重含義,第一重是普遍意義上的透過憲法來指導政體,而第二重則是專指某種政治制度,比如三權分立.
事實上這的確是周衛國的陽謀。他希望透過起草北海鎮建國的綱領性檔案,將自己認同的理論加進去,由此來建立自己在未來政體中的地位。只要公民權的理念遍及天下,自己也將得到無數人的擁戴,成為一個可以制衡皇帝權力的立法者。
“小周,你說完了吧?”
“暫時就這些,其他還沒想好。”
於德利點點頭,他抬手止住要說話的劉錚,停頓了一下道:“肯尼迪有句話,不要問你的國家能為你做些什麼,而要問你能為國家做些什麼。西方人說,自由是其他一切權利的基礎。不管是洛克為代表的個人權利本位,還是盧梭為代表的整體權利本位,他們都在談權利。無論是美國人的《獨立宣言》,還是法國人的《人權宣言》,裡面一上來也都在說權利,就跟你說的一樣,生命、財產、自由。我這麼說你沒意見吧?”
周衛國有些摸不準於德利的想法,不過他還是點頭讚許道:“沒有。老於你可以啊,懂的可真不少。”
劉錚心裡也對於德利佩服不已,心說這位在北海鎮不聲不響的悶頭搞了這麼多年的政治教育,真看不出以前居然是個數學老師。
“好,那我們再來說說中國人的權利觀吧。唔,這麼說或許不準確。在咱們中國文化裡,不管是黃老還是孔孟,他們都在講責任。道家講謙下守柔,儒家講禮制,講正名。孔子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個人都要承擔各自的責任,名才能正。孟子說的‘內聖外王’是責任,汪中他們經常說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是責任,就算是皇帝也要行仁政,才能做到對天負責。”
“說來慚愧,我以前對傳統文化不熟,雖然看了那麼多古文書,可要不是這些年和汪中他們經常討論,好多事我也不明白。唉,咱們那個時代,傳統文化斷層斷的太厲害了。”
“尚書上說,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和才是我們這個民族文化的最高追求,有了追求就要談到責任,所以講‘仁’,為了達到仁的地步,儒家又講禮。在我看來,禮就是一份責任清單,由此使無序轉為有序,能一直保持禮,大概離仁也就不遠了。”
“可問題是光有禮還不行,你還得有發自內心的誠。這點我覺得孟子說的最透徹,他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我們這個文化啊,對個人素質和自己修養的要求太高,絕大多數人很難做到。所以那些前人才總是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
周衛國越聽越糊塗,他忍不住開口道:“老於,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對孔子孟子的可真沒什麼興趣。”
“嗯。”於德利微微頷首,抬眼盯著周衛國的雙眼道:“小周,我們的文化真的不好麼?你寧願用羅馬法這些西方人現成的東西,也不願在傳統文化裡找答案麼?”
周衛國心說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合著繞了半天彎子,就為了問我這個?他有些氣憤的道:“腐朽糟粕的東西找什麼找?如果有答案,在咱們歷史上早找到了!在中國的傳統裡,從來都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個人責任,只有對義務的奴隸服從,對權利不負責任的濫用!”
“我們的文化裡不是不講權利,而是要先談責任。那是因為沒了責任,權利也就無從談起,這和西方文化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於德利見對方還不死心,於是斷然道:“中國文化是責任倫理體系,從來都不是什麼契約權利體系。陳青松之前為政體的合法性糾結好久,要我說他是瞎擔心,只要我們盡到了自己的責任,民眾就一定會賦予我們相應的權利,合法性自然就有了。至於你說的那些問題,當然,我們會有自己的憲法,也一定會依憲執政,但這絕不意味著我們要搞三權分立的憲政!連土地改革的目標都還沒有完成,空談什麼財產權,你打算說給誰聽?!”
“老於,你別誤會,我.”
看到周衛國突然亂了陣腳,一旁的劉錚心裡暗暗豎了個大拇指。這老於可以啊,說話一環套一環的。實際上之前要不是時刻謹記著緊跟“組織”,他也差點被周衛國的理論給帶溝裡去。
一滴冷汗從周衛國的腦門冒了出來,他這才明白於德利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那點心思。哎呀,算計了半天,怎麼把土改的事給忘了?要穩住,一定要穩住!這次不行,以後還有機會,千萬不能急。
想到這裡,他面色一緩,堆起笑容道:“哎呀,老於,是我糊塗了!別在意,我也沒別的意思。”
周衛國轉頭看向劉錚,只見對方也是冷冷的看著自己,於是便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把六十條給稍微改一下,不做任何內容上的新增了。吃完晚飯我回去就改,然後拿給你們二位看下,怎麼樣?”
劉錚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老周,別誤會,咱們有問題就應該坐下來討論麼,這事啊,就是不辯不明。”
“對對!”
於德利突然輕鬆的一笑,起身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道:“那這事就這麼定了。走,一起吃飯去,好好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