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女皇的最後時光(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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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趙新一手炮製的“哥薩克酋長國”在三年前橫空出世那一天起,葉卡捷琳娜二世就恨上了趙新。是以她每天早晚向聖母像做禱告時,總會詛咒一下。
持續了近四年的戰爭,近十萬沙俄官兵折戟沉沙,丟失了一半的國土,兩萬多被俘官兵在荒涼的西伯利亞服苦役。
皮貨貿易的貨源地沒了,東西方茶葉和大黃貿易中斷,只能靠走私;國內財政緊張,盧布紙幣貶值,烏拉爾山一帶的農奴們爭相逃跑如今的沙俄帝國情況糟糕透了。
然而作為至高無上的統領沙俄帝國的女皇,六十多歲的她並不會每天對著大臣咆哮,如同潑婦一般跳腳罵街,而是咬碎牙齒往肚裡咽,努力平息動盪的局勢。
作為素未謀面的對手,葉卡捷琳娜二世為了研究自己的敵人,讓宮廷畫師按照蘇沃洛夫的描述,畫了一副趙新的半身像,就放在自己的書房裡,沒事的時候就會端詳,甚至還會拿出蘇沃洛夫對自己和趙新唯一一次會面的回憶記錄反覆閱讀,試圖探究對手的性格和內心世界。
她之所以會如此耗費時間研究遠在東方的對手,除了對方是不共戴天的敵人,還有就是兩年前發生在巴黎的那場轟動整個歐洲的事,路易十六的妹妹、兒子和女兒被人從聖殿塔監獄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巧合的是,那段時間北海鎮的代表團正在巴黎。
趙新自以為乾的神不知鬼不覺,雖然回程時所有的行李都被法國人做了檢查,也什麼都沒查出來。可俄國方面相信,這事就是中國人乾的!
當所有的不可能都被排除後,剩下的無論多麼不合理,那就是事實。
可趙新為什麼要派人不遠萬里的跑到歐洲救路易十六一家?除了要插手歐洲事務似乎就沒別的解釋了。這個猜測讓歐洲各國緊張了好一段時間,尤其是葉卡捷琳娜二世。因為她很清楚,從北海鎮的地盤到歐洲最快的途徑就是走陸地。
當初趙新可是對沙俄的使者說過,他會打到喀山去。
於是她在忙著和普魯士、奧地利瓜分波蘭的同時,將國內的大部分兵力都調往了烏拉爾山一線,同時派出使者,試圖透過一次又一次的談判,摸清北海鎮的意圖。
去年,沙俄帝國軍事委員會針對和北海鎮發生的兩次戰爭,向葉卡捷琳娜二世提交了一份詳細的報告。且不提報告裡各項關於北海軍的資料是蒐集來的還是臆想的,總之最後的結論是,除非一次性投入五十萬以上的部隊,否則很難戰勝北海鎮。
五十萬,那就是舉全國之力了。如今沙俄的陸軍總數也就是這個數。葉卡捷琳娜二世看完報告心都涼了,這仗沒法打。
如今到了1794年,即葉卡捷琳娜二世在位的第33個年頭,女皇知道自己再想把西伯利亞奪回來怕是此生無望了。至於繼任者.她那個廢物兒子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三年時間,來自軍事上和政治上的內外煎熬極大的改變了她的容顏。雖然她在公開場合上依然散發著活力,嘴裡的假牙讓外人誤以為她的牙齒仍舊完好無損;舉手投足間依然保持著君王的高貴和優雅,面對公眾高昂著頭顱,跟朋友、大臣和僕役和藹的微笑點頭。但是愈加臃腫的身體、徹底變白的頭髮、不再明亮清澈的湛藍雙眼都在告訴她的身邊人,女皇已經老了。
有些人說,是波將金的突然離世讓女皇深受打擊;然而深諳內情的人都知道,女皇會變成這個樣子,除了那個遠在東方的趙新,還有就是被他扶植起來的“哥薩克酋長國”,尤其是那個冒牌的“普加喬夫的兒子”。
其實在羅曼諾夫王朝的歷史上,魚目混珠的大騙子並不罕見,沙俄帝國動盪不安的歷史常常與冒牌“沙皇”交織在一起,而且老百姓因為備受壓迫,也十分樂意接受這些假大公。
比如在1605年的時候,一個成年男子宣稱自己是“伊凡雷帝”的兒子季米特里,實際上季米特里尚未活到成年便夭折了,但是那廝仍然成功的完成了造反,甚至還竊據了一年的沙皇寶座。
1725年彼得大帝辭世,由於羅曼諾夫王朝的繼承人選始終搖擺不定,沙俄國內便層出不窮的湧現謊稱自己為彼得二世或伊凡六世的冒牌貨。在葉卡捷琳娜二世執政的前十年裡也出現過一些這樣的騙子,不過在還未造成重大影響時就都被逮捕了。
有冒牌貨不怕,最怕的是有外部強大勢力支援的冒牌貨。
在老太太看來,那個被趙新推上臺的克魯託戈羅夫遠比當年的普加喬夫還要危險。沒錯!儘管假大公平時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會盡可能的做一些面部偽裝,可他還是被同鄉給認了出來,並將這個訊息以五十金盧布的價格賣給了密探。
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普加喬夫只是一個貪圖享樂並且目不識丁的匪徒,而哥薩克酋長國卻有明確的綱領和法律。他們所到之處解放農奴,分給他們土地,還會對參與燒殺搶掠的哥薩克執行公開死刑,以安定被佔領地區的民心。
要做到這一切,必須得有一個深諳政治之道的鐵腕統治者才行,否則自由散漫慣了的哥薩克不會變得如此紀律嚴明。葉卡捷琳娜二世不相信一個曾經目不識丁的哥薩克有這麼大的魅力,背後肯定有人指點。結合駐北京城傳教士發回的信件,她確信唯一能讓哥薩克們唯命是從的,只有那個冷血的異教徒、被哥薩克稱為“榮譽最高阿塔曼”的東方人,趙新。
趙新要是知道葉卡捷琳娜二世這麼“讚美”他,一定會來個飛吻,以表達“森森的感謝”。
1795年8月27日,清晨6點,裹著一條絲綢睡袍的女皇從被窩裡爬了起來。她這一動,三隻睡在床邊粉色緞面躺椅上的小狗也醒了。老太太對這三條狗十分喜歡,飲食起居從不假手於人。於是她拖著緩慢的步伐走到通往花園的門前,開啟門讓小狗們出去撒歡。
等幾名女僕幫著她換好衣服,老太太便會喝上四五杯清咖啡,然後開始處理官方或私人信件。如今她的眼睛花的厲害,閱讀時必須戴著眼鏡,有時候甚至還要藉助放大鏡。
9點鐘,女皇照例放下手中的筆,然後搖一搖桌上一個小鈴鐺。漫長的上午開始了,早已經等候多時的文臣武將和政府官員開始逐一覲見。
在接見皇家科學院的兩名科學家時,女皇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道:“先生們,關於中國人所使用的通訊方式和機器,你們研究的怎麼樣了?”
“我正要向您稟報,我的陛下。這個.很抱歉,我們至今毫無頭緒。除非.除非我能親眼看見。”
自從葉卡捷琳娜二世登基至今,政令不通、與底層溝通不暢、無法得到及時反饋等問題一直困擾著她,這也是每一個大權在握的君主最頭疼的事。
可是根據俄軍派往西伯利亞地區偵察的密探回報,北海鎮的政令能迅速傳達到每一個地區。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這些年由趙新簽署的佈告,每次都是同一天出現在了伊爾庫茨克、葉尼塞斯克、圖倫等十幾個城鎮。如果是故意安排的也不是辦不到,但需要大量的提前準備工作。一兩次還說的過去,可幾十次上百次都如此就很匪夷所思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長達兩年的調查,在損失了數名間諜後,女皇終於得知,北海鎮有一種極為神秘且特別的通訊手段,是一種儀器,透過它,即使相距數千裡,也能讓指令在當天到達,而且一字不差。
太可怕了!東方人有的,帝國一定也要有!
於是她召集皇家科學院的學者,讓這些人進行研究,然而兩年的時間過去了,學者們除了猜測出那種儀器可能跟電有關,其他毫無頭緒。
其實這些科學家能推論出“用電”已經很不容易了。要知道整個十八世紀的電學還處於起步階段,主要的研究方向是電荷。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富蘭克林雷雨天作死的故事。
這年月歐洲最先進的通訊系統就是法國人發明的“查普電報系統”,它其實是一種肉眼可見的訊號傳播體系,透過相隔5~15公里的訊號塔來傳遞經過編碼的視覺訊號。聽上去似乎很神奇是吧?說白了就是不用點火的烽火臺,只不過傳遞的資訊量比烽火臺可多多了。歷史上的查普系統後來被引入海軍,英國人一直用到了十九世紀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