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紙幣的前提是匯通天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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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一聽「產權」二字,立刻兩眼放光,馬上就想到了前年開會時自己提出的公民權問題。當時他剛一開頭,就被於德利和劉錚聯手以條件不成熟給頂了回去,搞的很是尷尬。如今趙新提到產權,那可是公民權得以實現的物質基礎。
趙新看到周衛國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於是起身將角落的一塊白板拉了過來,拿油筆在上面寫了「票號」、「信用」、「產權」三個詞。
「這年月想成立一家票號,先要有雄厚實力的商號,接下來還要有遍佈全國的商業網點,由此才能從商業信用進化到貨幣信用。有了貨幣信用還得有國家信用託底,比如幫政府收繳稅費,墊付款項,票號才會壯大,做什麼生意也不如跟政府做生意體量大。回過來再說晉商票號,為什麼第一家敢說「匯通天下」的日升昌票號要到二十多年後才創立?就是因為雷家的顏料莊發展到那時候才將網點鋪設到了全國,雷履泰才有這個底氣。晉商票號之所以壯大不就是幫著清政府收繳墊付賠款麼,胡雪巖的阜康錢莊也是幫著左宗棠借錢才發展起來的麼。」
劉思婷插話道:「可咱們北海銀號就不需要這個過程。」
趙新點頭道:「咱們的情況不一樣啊。早期的移民們本質上都是長工,咱們的所有制度都要強制服從,要不然就得不到五十畝地。北海銀號剛成立那會兒,我跟老陳一起去工廠視察,工人不明白為什麼薪水要從銀號領,而不是由咱們直接發。當時他們私下都在說是多此一舉。
你們當時都以為我是想開銀行賺錢,其實那會能賺什麼錢啊,賠錢才是真的。可我就是要透過這樣建立信用體系,到了如今,十幾萬北海軍的薪水都要從北海銀號領,老百姓交稅要去銀號交,每年收糧也是在賬戶上劃撥,大家都覺得挺好,這說明我們的商業信用已經初步建立了。」
楊毅這時候問道:「那究竟咱們什麼時候才能發行紙幣?」
「其實咱們在外東北兩年前就可以推出紙幣,問題是咱們治下的人口太少,體量不夠,就算搞紙幣也不解決問題,必須著眼全國。」
趙新用筆敲著白板上的字繼續道:「商號,咱們已經有了;影響力,相信去過安平港的人都能看到;政府信用不用說了,北海銀號是我們自己的。關鍵是要建立全國性的商業網路。這些都具備了,我們就可以順勢推出銀行券。而要做到匯通天下,還要有集中清算的能力,佔領大比例份額的票據市場,到那時才可以考慮發行紙幣
。」
他今天只是泛泛而談,實際操作遠比說的要複雜,而且發行紙幣最大的問題就是濫用政府信用帶來的貶值,無法避免。如今關內各地用著銀子銅錢都物價猛漲,這要冒然推出紙幣,只要貶值,老百姓肯定重新轉向銅錢和銀子,由此帶來惡性迴圈。
歷史上的宋金元明朝廷發行了各種紙幣,交子、錢引、會子、寶鈔、交鈔、中統鈔等等,全都是以政府信用作為價值保證。可是封建王朝的政府信用卻又是最不能信任的,一旦發生戰爭或是發生災荒,為了緩解財政不足必定超發,各種紙幣最終都成了擦屁股紙。等到了「一條鞭法」實行後,白銀成了唯一具有充分貨幣職能的貨幣,古代中國的信用紙幣就已經玩不下去了。
下午的會結束後,陳青松叫住了正要出門的趙新,說道:「雖然我不太懂金融,可你想建立全國性的商業網路和清算中心,相關人員得提前準備好。你看是不是從咱們那邊找兩個專業人士過來?」
趙新道:「找人的事不急。你忘了,咱們手底下有一幫最適合從事銀行業的人。」
陳青松愣了一下,隨即一拍腦門道:「嘿!我這腦子,忙糊塗了。」
猶太人,這是在北海鎮裡被很多人忽略,卻又被趙新隨時關注的一群人。
當年趙新拿下葉尼塞斯克後,當地的猶太人團體主動請求依附,原因就是不想再顛沛流離。而等趙新頒佈了取消酒類包稅制的佈告,並禁止猶太人從事高利貸行業後,西伯利亞的猶太團體迅速分裂。一部分人在第二年春天回到了沙俄治下,另一部分人則去了趙新給他們劃定的下烏金斯克和圖倫地區。
如今四年時間過去了,北海鎮治下的猶太人口已經從六千多人增長到了一萬多人。從前年開始,民政方面透過土地置換和免稅期延長的方式,又將四千多猶太人從西伯利亞遷出,分別安置在了從鯨魚鎮到伯力的各個村鎮。
而趙新的下一步計劃是等剛收復的遼東地區局勢穩定下來,繼續把西伯利亞的猶太人往外遷。之所以要這麼做,其實用四個字就能概括,化夷為夏。
古代中國雖然各族混雜,風俗語言各有不同,但在禮的層面上卻能彼此認同。不管是哪的人,只要認同中華文明的「禮」並遵守,那就是華夏。比如宋代的開封猶太人、明代的色目人、甚至是滿清的俄羅斯佐領。
如今北海鎮治下的猶太人每個人都要起箇中文名字,就算一句話都不會說也得有;適齡兒童必須要進學校學習中文,沒得商量。
此外猶太人喜歡聚集在一起祈禱,根據猶太教律法,成年男人一天必須由10人以上聚集在一起祈禱三次。理論上猶太人可以在除了不潔的地方以外的任何地方祈禱,可只要生活安定下來,誰不想有個教堂呢?為此民政特意在伯力和鯨魚鎮蓋了兩座雕樑畫棟的四合院,將其作為猶太人的教堂。
至於房間裡的佈局,則是根據拉比的建議。其實猶太教堂的內部不需要像天主教或東正教一樣,滿屋子都是偶像或者畫像;有個誦讀摩西五經時用的大臺子,有個長明的七燭臺,再有個小講臺和坐席就足夠了。
這種事急不得,滿清的俄羅斯佐領即便是以俘虜身份被強制改造,天天生活在北京城的旗人圈子裡,感受著漢滿融合的民間文化,還要經歷上百年的時間才會「脫胎換骨」。
陳青松之所以會忽略猶太人的事,就是因為之前他和趙新定下的策略;即在猶太人群體熟練掌握中文之前,不讓他們涉足金融業。
趙新的想法是四年時間過去了,現在應該可以從猶太人群體裡挑選一批普通話熟練的人,進行前期準備,以便實現「匯通天下」的目標。
在他的計劃裡,未來北海鎮的銀行業不光要有猶太人,晉商和江南錢莊的
人都得拉進來。內部制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這些人已經用一兩百年的時間建立了遍佈全國的商業網路,不用就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