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鐵索橫江狼兵來(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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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舉在家排行老二,唸了十幾年書,連個秀才也考不上。可這位死活要過一把做官的癮,於是只能花錢納捐,最後走了和府管家劉全的門路,花了五萬兩白銀來容縣當了縣令。
別嫌貴,這可是到任即補的實缺,無數人搶破頭。容縣別看地方小又窮,縣令也是從七品官,問題是正牌子進士分發出去也就這職位,還不一定有實缺。
“都他媽鬼擱倒的玩意兒!不是說普天同慶吃月餅看大戲嗎?居然搞這套矇蔽本縣!”
一旁的典史是梧州人,對王縣令的山西土話聽不大懂,眨巴眨巴眼,問道:“大人,咱們該如何應對?總不能看著北海賊攻城吧。”
“不然,這幾條船在江面上光轉悠不靠岸,要打早打了。”王廷舉開啟扇子,用力的給自己扇了幾下,嘆口氣道:“鬱林府上千兵馬都擋不住,咱容縣就這百十號青壯管球用!”
“那就這麼看著?到時候胡知府會不會怪罪?”
“怪罪?胡大人那裡能不能熬過這一劫還不知道呢。”
別人不知道北海軍的厲害,出身晉商的王廷舉可是太清楚了。他此時已經打定主意,北海軍只要攻城,立碼舉白旗投降,分分鐘都不帶猶豫的。反正這官是花錢捐來的,朝廷於他也沒多大恩,他可不想跟北流縣那個二愣子進士一般,搞的闔家上吊,何苦來哉。
城牆上的容縣百姓不知道的是,正是縣太爺的命令把他們救了。半個時辰後,當城牆上的眾人看到上百條竹筏組成的船隊蜿蜒而來,密密麻麻遮蔽了江面,全嚇得臉色煞白,心說好險啊,得虧太爺沒讓開炮。
在出發前何喜文對魏超說過,容縣守軍如果不進攻不阻攔,就不用理會,為了一個小縣城耽誤時間不值得。
容縣的軍民們就這樣趴在城頭,有驚無險的看著會安營的船隊透過了縣城。至於王廷舉王縣令嘛,當他確信江面上的北海軍船隊沒有攻城的意思,便匆匆回了縣衙,叫來從山西家裡帶來的貼身家僕仔細囑咐了一番,取出早已寫好的降書,讓對方夜裡從南門縋繩出城,去北流縣城聯絡投降事宜。
他已經看出來了,就衝剛才江上的那副架勢,別說藤縣了,梧州怕是也夠嗆。這大清的官以後怕是做不成了,還是早做打算為妙。
投降北海鎮不丟人,如今晉商跟北海鎮私下做生意的有好幾家,什麼茶葉、皮毛、人參、火柴、馬燈、羊毛製品、黃豆等等,無不做的風生水起。像榆次車輞的常家、北洸的曹家、祁縣的喬家、以及太谷的武家,這其中尤其以常家和武家做的最大,幾乎壟斷了長白山人參在北方的市場。
一天後,會安營的船隊經過了北流江和皇華河的交匯處,從這裡一直到藤縣的六十里水道被稱為“劍江”。這一帶東有天堂嶺和靈山,西臨都榜嶺和羅慢嶺,山高林茂,水道被夾在群山中間。從岸邊到半山腰都是霧氣瀰漫,水面上飛著密密麻麻的蚊蟲,煩不勝煩。太陽在空中毫不留情的暴曬,讓竹筏上計程車兵汗流浹背。
明代藤縣的府志上把秋天叫“蒸秋”,意思是說悶熱的暑季結束後到了秋天,天氣反而更熱,要過了重陽才會涼快。
得虧會安營的人都是自幼生活在溼熱的環境,再加上清涼油已經成了部隊的標配,所以中暑的人並不多,只是一個個臉上手上都被叮滿了大包小包,到了晚上登岸宿營更要小心毒蟲和野獸。
古代的嶺南就是這樣,溼熱多蚊蟲的環境簡直讓北方人無法立足。當官還好些,要是被流放至此,一旦染上瘧疾,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由此可見北海軍在柑欞澳設立基地的重要性,所有南下的部隊最少都要在那裡做一個月的適應性訓練,否則別說打仗了,光是非戰鬥減員就能把軍官們逼瘋。這也是為什麼趙新讓何喜文統領進攻廣西,如今北海軍的大部分將領都是北方人,他們在外東北生活多年,很難適應南方的悶熱天氣。
一路上,魏超讓手下人渴了只能喝水壺裡的白開水,餓了就吃罐頭和壓縮餅乾,江水是絕對不能喝,洗個臉涼快涼快倒是可以。
廣西境內由於多山,所以水陸驛站並行。由於偵察隊的船速很快,自離開容縣境後,竇家寨、龍灘塘、潘洞塘、皇華塘、義昌塘等各處水路驛站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拿下。驛丁們無不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北海軍的衝鋒舟快速衝上灘頭,等手持步槍的偵察兵們跳下船、蹚著水衝過來,他們能做的只剩下逃跑和束手就擒。
五百里水道行舟,不可能一帆風順,驛丁中總會有漏網之魚。水路走不了,他們便施展出“千里馬”的行指令碼事,順著陸路驛道穿山越嶺的趕往藤縣報信。當偵察隊來到距離藤縣以南一處名叫馬鞍關的地方時,他們發現過不去了。
這裡是進入潯江前河道地形最為險要的地方,從明代正統年間就設有水柵,左右兩岸的山坡處均設有城寨,居高臨下俯瞰江面。
北海軍佔領鬱林的訊息傳到梧州後,梧州協副將徐國才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馬鞍關。在其建議下,知府胡有仁召集了大批工匠,連夜打造鐵鏈,然後將其運到馬鞍關,在江面上設定了六道鐵索,又讓藤縣縣令招募壯勇把守城寨,觀察南面動向。
這六道鐵索還不是單純的橫在江上,徐國才又讓藤縣方面將數條五百料的民船駛到馬鞍關後盡數鑿沉,用木樁釘在水下使其無法移動,再將鐵鏈掛在露出水面的船體上。如此一來,別說三五百料有桅商船了,尋常小船都過不去。
遇到這種阻攔手段,古人一般沒什麼好辦法。破除手段無外乎派出敢死隊,在船頭搭設爐灶,抵近後對鐵鏈連燒帶砍,同時還得派水手潛入水裡弄掉釘船的木樁,移開沉船。在破壞鎖鏈的同時,還要派兵幫著防守;要知道對面的敵人可不會幹瞅著。
這種水戰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的血戰,拼誰的兵多、誰的將勇,誰能找到法子快速破壞或守住鐵索。
藤縣跟容縣一樣,都是小縣,光靠自己的力量,就算鐵索橫江也沒戲,可如今不是兩廣總督朱珪來了麼。就在他抵達梧州的第二天,從桂林府和平樂府趕來支援的土兵和狼兵也都到了。
關於“狼兵”的稱謂,其實與“狼人”有關。別誤會,可不是一到滿月就渾身長毛、滿嘴獠牙的那種,而是跟壯族、瑤族一樣的當地土著。這些人平時散居於粵西群山之間,長到少年便開始習武。
很多人以為只要是廣西的土兵就是“狼兵”,這是不對的。土兵有很多種,壯族、瑤族,但只有以狼人族群為主的土兵才是狼兵,也叫“真狼”,其他都是假狼。
“狼兵”之名,首見於明代正統年間。當時潯州與大藤峽地區諸山相錯,瑤寇出沒,而左右兩江的土司地方,因為人多田少,不少人便以當兵為生,作戰勇猛,令瑤民非常畏懼。
明代的廣西狼兵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強大武力,人數最高峰約在十萬以上,幾乎參加了明王朝晚期的歷次戰爭。然而到了如今,很多狼人已經轉化成了農民,桂東地區的狼兵在編者只剩了兩千多人。
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是“三藩之亂”後廣西地區的軍事活動越來越少,特別在改土歸流以後,狼兵的管理體制被徹底打亂,使得狼兵的數量急劇減少。
朱珪一看正好,團練兵是他的定海神針,暫時不想動,綠營兵力又太少,打仗的水平實在不咋地。兩千狼兵不多不少,去守馬鞍關那種險峻地形最合適。再者從梧州到藤縣並不遠,一百六十里的水路,坐船兩天就能到。
出發前的狼兵每人都領到了十兩銀子,士氣大振,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他們本來圖的就是犒賞,總不能辛辛苦苦趕過來就為了啃老米飯吧。
廣東話裡沒有“老鄉”一詞,而是稱呼“鄉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