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郡山宿前往高崎藩長野原町的旅途是漫長的。雖然從地圖上看兩地相距不過五百多里,但島國道路的交通條件太落後了。別說阿妙他們了,就算是大名去江戶參勤交代,也常常因為交通問題而在路上多有耽擱。

這不,一行人出發兩天後便遇上了大雨,在宿場住了一晚,第二天準備啟程時,嚮導從町民口中得知,前方五里的河水因山洪暴漲,過不去了。

李文清不信這個邪,便讓宿場町的村長帶路,親自去檢視情況。到了地方一看傻眼了,只見原本能通行的地方水深已經超過了一米五,而且水流湍急,顯然是過不去。

“船呢?這附近有沒有船?”

隨行的警衛中就有陸奧出身的歸化民,聽完對方翻譯,村長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大人,咱這是山裡,沒船。”

李文清問道:“那你們以前遇上這情況怎麼辦?”

“等水退了就能過去了。”

“要等多久?”

“這實在不好說,雨停了水就退了。按照以往的經驗,也許是兩三日,也許是五六日。耽誤了天朝大人行程,實在抱歉!”

得到了這麼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李文清無奈的直翻白眼。他只得回了宿場,跟大家說明情況。沒轍,等吧。

雖說阿妙他們的行程延誤了,可宿場町的村長卻是心裡竊喜。別看阿妙他們一行才三十多人,可食宿上的開銷真不少。所有人都住的是中等房和上等房,每間房一天光房租就是180文到200文。此外還有五十多匹馬,供應馬料又是一大筆錢。

然而更讓町民高興的還在後面。警衛排這些人要麼離開了島國很多年,要麼就從沒來過。閒著沒事總得找點什麼打發時間,於是就去町內的各家商鋪閒逛。好傢伙!他們除了酒不買,其他什麼本地特產、茶點、零食幾乎見什麼買什麼,統統不放過。結賬時給的還是亮閃閃的銀幣,把老闆都樂瘋了。

要知道這年月幕府治下的宿場町講究的是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一年一度的參勤交代才是其主要經濟來源,普通旅人那點房租還不夠塞牙縫的。能遇上北海鎮一行如此出手闊綽的,町民們從上到下都從中收益,晚上做夢都要笑出聲。他們巴不得這樣的貴客住上個五六七八天才好。

李文清沒興趣逛鋪子,每天早起在院子裡打趟拳,出身汗,然後就回屋不厭其煩的拆解擦拭自己的手槍。好在他夫人——也就是陳繼山的妹妹也來了,兩口子雖然不住一起,可總有機會說說話,甚至過過手,這才不至於太憋悶。

阿妙心裡也急。她臨來島國前趙新就說了,等這次祭奠完親人,回去兩人就把事辦了。雖說趙新這人有些濫情,給不了她名分,也不能大擺喜酒,可她並不在乎。不管是沈璇、王貞儀還是唐小,她覺得只有自己才是能一直陪趙新走到最後的那個人。

“多福,你說他現在在幹什麼?我想他了,你說他是不是也在想我?”

聽到“奴隸”發問,趴在阿妙懷裡的多福閉著眼睛哼哼唧唧。阿妙嘆口氣道:“唉,說了伱也聽不懂。”

多福心說我不懂?本王都妻妾成群了好不好!你問的那個人現在指不定又去哪浪了。

好吧,趙新的確在外面浪,不過不是瞎浪。

5月底他在伯力視察完鋼鐵廠,便帶著警衛連登上了三條經過改裝的武裝快艇,順混同江西行,而後轉入松花江,途經三姓、呼蘭、阿勒楚喀和伯都訥等地,登岸視察了各地春耕播種情況。等他抵達吉林城外的臨江門碼頭時,時間已經來到了6月中旬。

臨江門碼頭過去是滿清的水營和造船廠所在地,位於吉林城西南側的西門外。北海軍拿下吉林城後,水營的營盤就被改造成了守備團的駐地。

因為提前得到了通知,趙新下船的時候,守備團營以上軍官全部來到碼頭上列隊迎接。為首之人,則是他以前的警衛連長、現任吉林守備團團長陳繼山。

“敬禮!”

趙新回了禮,笑著和陳繼山等人一一打招呼。每當他和在場的軍官握手時,不等對方自我介紹,他都叫出了名字,讓軍官們又驚又喜。

話說北海軍營以上的軍官在獲得晉升前,都要參加趙新主持的短期培訓課,而他在每次開課前,都要把受訓軍官帶有照片的履歷反覆看,記在隨身的本子上。他甚至在熟記之後,還讓沈璇和阿妙幫著擋住文字,只看照片猜名字。是以別看如今北海軍營團級的軍官有上百人,趙新只要看見就知道是誰,並能準確的說出番號。

趙新自問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所以這種事他只能用笨辦法,來不得半點投機取巧。

“怎麼樣,剛來就讓你幹上了包工頭,沒怪我吧?”趙新拍著陳繼山的肩膀,目視城北的方向繼續道:“北面的木城牆拆了?”

陳繼山道:“都拆了。木頭都送去磚窯當柴火了。”

趙新又道:“對城內居民的宣傳做的怎麼樣?”

一旁主管宣教的副團長道:“城內和關廂各處每天都有廣播,上下午兩次。老百姓一開始不理解,後來明白了道理就支援了,好多人家還主動去城外的磚廠找活幹,說就等著住進青磚大瓦房了。”

趙新笑著點頭道:“今年入冬前,吉林城至少要完成一半以上的房屋改造。再發生火災,我可就唯你是問了。”說罷他又轉向一旁的軍官們,面容嚴肅的道:“你們也一樣。”

“是。保證完成任務。”

他們所談的,便是吉林城的全面改造工程。之所以要大改,就是因為本地的火災太頻繁了,基本上兩年一小火,四五年一大火。從1790年到1791年,滿清治下的吉林城內連續兩年發生大火,燒燬房屋八千多間。要不是本地木材資源豐富,上萬人就要流離失所。

前任吉林將軍恆秀甚至聽從某個懂風水的幕僚建議,讓人在北門外的在玄天嶺上弄了個“避火圖”,妄圖以代表水的坎卦鎮壓火災,簡直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