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行到山窮山盡處(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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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歲和57歲,劉墉前後出任了兩次江蘇學政,靠著文字獄的功勞,終於當上了一省巡撫,隨後回京進入清廷中樞,從此江南士林中人都恨死他了!
想想投靠北海鎮的讀書人都有誰吧,八個人裡有七個都是揚州學派的,剩下一個洪亮吉也是吳派的。
跟劉統勳不同,劉墉是個喜歡揣摩乾隆心思的人,而且判斷的還挺準。當他敏銳的查覺到乾隆欲借文字獄整治士風,因此也就不遺餘力地揭發與此有關的文字獄案件;動輒上綱上線,完全沒有了他父親那種秉公持正的辦事態度。
劉統勳當年在胡中藻的《堅磨生詩鈔》案裡,雖然也是不遺餘力,但那不是單純的文字獄,而是朝堂鬥爭。乾隆為了打壓鄂爾泰和張廷玉兩黨,掃除朝堂上的黨同伐異,這才從《堅磨生詩鈔》下手,引申到貪汙受賄。要知道胡中藻是鄂爾泰的門生,而鄂昌則是鄂爾泰的侄子。
所以趙新和曹鵬當年罵他罵的一點都沒錯,缺德事真是不用做太多,一件做到家了,足以斷子絕孫。
劉墉自己並不怕死,他學佛多年,精通大乘佛教,尤其對《楞嚴經》深有研究,儒佛兩道的學問已經修的通透,早已勘破生死,說要坐脫立亡,想走就走。至於三個小妾是守節還是再嫁,都隨她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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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
但是諸城劉氏一族怎麼辦?百十口子人呢!侄子劉鐶之是下一代裡他最看好的,而且因為父親早死,自幼由他撫養長大,眼下已經是翰林院的庶吉士,難道也跟著去廓爾喀?
如今八十多歲的乾隆戀棧之情愈盛,都這時候了,還死抓著皇位不撒手。既捨不得手中的萬里江山,又放不下耗盡天下人力物力打造的圓明園,猶自強撐著坐鎮京城,垂死掙扎,甚至答應趙新的條件,用喀爾喀換廓爾喀,為滿人求得一線生機。
問題是,趙新會給這一線機會嗎?以劉墉對趙新的瞭解,這貨早晚會派兵入藏。眼下包括福康安在內,朝堂裡的明眼人都知道此乃驅虎吞狼之計,可還是得咬著牙吞了這苦果。
自北海軍拿下喀爾喀全境,劉墉就已經看出來了,趙新羽翼已成,只要稍加時日就會揮師入關,縱橫之勢無人可擋。眼下朝廷別說人才凋零,就是傅恆和兆惠都在世,也根本打不過。
從去年八月初到了濟南,劉墉自知沒有他爹劉統勳那兩把刷子,索性就將率軍佈防的任務交給了拉旺多爾濟和富察明亮。不過在搞清北海鎮出兵山東的意圖前,他嚴令二人,只要對方的兵鋒沒有越過登州府,就不得擅自交火。
上萬清軍全盤壓上,進入了青州府和萊州府駐防。問題是有過和北海軍交手經驗的明亮深知,別說一萬五千,就算再多一倍,也很難抵擋北海軍的大炮,更別說自己率領的還都是戰力羸弱的綠營。
從軍事上講,山東地勢相對平緩,交通上孔道眾多;雖然膠東地區河道密佈,可進入冬季都結冰了。北海軍若是繼續向西打,出了魯中山區就是一馬平川,清軍根本無險可守。
在之後的四個月裡,劉墉一邊通飭山東各府大舉編練鄉勇,頒佈《團練章程》,並強徵壯丁送至濟南府訓練,一邊還馬不停蹄的走訪各府,與那些仕宦之家和大鄉紳懇談,讓他們為大軍捐輸糧餉。
好在北海軍以迅猛凌厲的攻勢拿下了膠東四縣後,止步在了青洋河和孫河以東;而清軍則將防線穩固在了艾山、鋸齒山、五龍河、昌水河、陶章河、大姑河一線,並大興土木工事,設立炮臺關卡。
得知這個訊息後,乾隆和滿朝文武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看來北海鎮又缺人丁了。行,只要不再向西打,登州府的人口全帶走都成。
不過劉墉卻不這麼想,從北海軍在四縣釋出安民告示,設立軍管會接管地方,又派出“工作隊”下鄉的舉動來看,這回他們肯定是不走了!
九年了,他對北海鎮的很多事都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不光是他,朝堂裡的人都不明白。趙新是如何養活那百萬人的?為什麼北海鎮治下每畝地能達到駭人聽聞的五百乃至八九百斤的收成?他那些奇怪的器物究竟是怎麼造出來的?他的那些手下諸如劉勝、鄧飛、陳青松、洪濤之流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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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
要說趙新會什麼法術,劉墉這樣的理學大家是絕對不信的。可探子們歷盡艱辛,以血的代價從寧古塔得到的高產小麥種子,為什麼拿到盛京那邊種就達不到那麼高的產量?而且“北海鎮農場”在麥子生長期間,還會往地裡撒一些白色的粉末,探子們雖然也費盡心機搞到了一些,可拿回京城後,除了嚐起來有些發澀發鹹外,沒人說的清那是什麼。
劉墉現在坐在暖烘烘的炭爐旁一件一件的想著,心裡是一個接一個泛起寒慄。
他此時不禁想到,以後北海鎮入關得了天下,豈不是全天下都能種上那種高產的糧食,那以後再也沒人會捱餓了!就算是遇到災荒,百姓們憑著自家存下的糧食也足夠自救。這可是歷朝歷代都做不到的啊!
不說別的,光是再無饑饉這一條,趙新便能超過祖龍以來的所有的皇帝,功績直追三皇五帝。更不要說他還在北邊打下了諾大的一片疆土,而且據兩廣那邊傳來的密報,北海鎮在南洋那邊也佔了幾塊地盤,甚至還以支援廣南阮氏為條件,從紙面上拿到了同登和諒山。
劉墉實在想不明白,這麼大的地域,趙新要怎麼管?他就不怕撐死?
要知道朝廷治下已經是南北東西縱橫萬里,管起來極為吃力了,經常是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西域那片土地,前前後後打了一百多年,朝廷又是發配, 又是駐軍屯田,好不容易才鞏固下來。
從福康安這次入藏就能看的出,他跟京城之間的書信往來都要一個月才能送到,就算他那邊有什麼事,京城這裡也是鞭長莫及,只能事後諸葛亮。
糾結啊!該如何跟北海鎮那邊聯絡,為諸城劉氏一族尋條出路呢?
劉墉開始將族中的子弟一個個過篩,心思必須縝密,做事必須穩妥,絕不能讓外人注意到。眼下從朝堂到民間,有無數隻眼睛都盯著自己,盯著諸城劉氏,盯著槎河山莊,稍有不慎就是大禍上門!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一袋又一袋抽著煙,從下午一直坐到了掌燈時分。當劉錫朋過來請他移步花廳用晚飯時,看到對方的樣子不禁大吃一驚。才過了不到兩個時辰,73歲的劉墉已經是一臉倦容,眼窩深陷。
“父親,用晚飯吧?要不我給您端過來?”
劉墉傴僂著背,喝了一口茶,撫了撫發熱的腦門道:“不用,我過去。”
劉錫朋從衣架上取下那件已經洗的發白的棉氅,給劉墉披上,又取來帽子給他戴好,這才跟劉墉出了書房。站在廊下,狂舞斜飄的雪花仍在無窮無盡的從天疾落,劉墉抬首望了望灰暗陰沉的天空,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夜幕時分,輕盈的雪塵如同白煙一般在濟南城內的街巷裡流移,平日以灰色為主色調的民居、酒肆亭樓、官衙、院落,都沉浸在了在萬花狂舞的天地中,天與地的界限都被模糊的不甚分明,由此也為乾隆五十八年的開端蒙上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