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去馬德拉斯的感受吧。”

一個小時後,毫無倦意的趙新在雷神號上的餐廳裡,向鄧飛問起了印度方面的事。

“本地治理就是個大漏勺,什麼訊息都瞞不住。英國人已經知道了咱們和法國人的秘密協議,但他們還不清楚咱們和邁索爾的協議。不過這事也夠嗆,以英國人的尿性,我看用不了半年就能摸清楚。”

鄧飛喝了一大口釅茶,繼續道:“他們的總督叫霍巴特,表面上很客氣,問了不少關於咱們的事,而且他和之前在大沽口見到的那群英國人也認識。看得出,他對我們的插手很是忌憚。另外他還給了我一封信,希望咱們在去法國的同時,能訪問一下英國本土。我看他們對雷神號的技術很感興趣,之前在大沽口的時候就問東問西的。”

“法國人這段時間亂糟糟,最起碼在拿破崙起來之前別指望,英國人獨霸印度洋的時代就要到了。”趙新繼續道:“咱們必須得在印度給他們上眼藥,否則這幫傢伙騰出手,就要奔著馬六甲和印度北部去了。”

鄧飛點頭道:“是啊!按咱們那邊的歷史,再有六年,蒂普蘇丹就要國破身死,英國人下一步就要收拾馬拉塔聯盟。各個擊破.我說,你覺不覺得英國人這架勢有點像滅六國的秦國?”

趙新對此付之一哂:“‘賂其豪臣,以亂其謀’倒是算得上,挑撥分化麼!英國人目前在印度的軍事實力還算不上最強,自然要玩陰謀詭計輔助。”

歷史上在英國東印度公司武裝征服印度的92年裡,壓根兒就沒有一個完整統一的軍事戰略計劃,由此也導致東印度公司無法單純依靠軍事手段征服印度。儘管他們培養髮展了一支可以用來侵略的軍事武裝,但因為軍費的問題,在戰場上的表現往往不盡人意,更多還是依靠外交措施乃至陰謀詭計從旁輔助,而且愈發得心應手。回顧對印征服的歷次戰爭,也只有1803年的“阿薩耶戰役”才是純粹以軍事因素打贏的戰鬥。

鄧飛斟酌道:“在我看來,邁索爾在軍事上最大的問題不是武器代差,也不是人數多寡,而是沒有形成自身的軍事體系,他們太依賴法國人派去的教官了。我在馬德拉斯參觀了英國人給土著軍官開設的軍事學校,雖然只是走馬觀花,不過就我個人的感受,比法國人要強多了。”

趙新點頭道:“北海軍搞了這麼多年,投入的財力、物力和人力說出去能嚇死人。那些不參與的電廠眾們以為有了跨時代的槍炮就能包打天下,我都懶的跟他們解釋。軍事革命的背後從來都不是單純的武器技術,最主要的是集權政府和財政稅收的結合!沒有足夠的資金,根本無法支撐現代部隊的訓練與管理。熱兵器時代需要龐大的資金和管理成本,印度的這些王公再有錢也扛不住。”

鄧飛道:“是啊,所以我當時就跟蒂普提議,支援他統一南印度。不讓憑他那點財力最多就是兩個營的常備軍。”

趙新喝了口茶瀾瀾嗓子又繼續道:“他們跟法國人的關係太密切了,你瞅著吧,英國人早晚會拿法國當藉口對付他。”

鄧飛隨後提到了語言問題,趙新聽了也覺得頭大;不管是特戰營的人學法語,還是邁索爾人學中文,沒有個一年半載的根本不行。他和鄧飛的看法一樣,“填鴨教學”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我走之前國峰已經帶著第一批軍火和五十萬銀幣出發了,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琉球。想必那位蘇丹見了貨,更能放心不少。咱們那塊地盤叫什麼來著?名字忒拗口,總是記不住。”

“帕扎亞賴。”

“算了,以後咱們的官方記錄就管那裡叫帕城吧,簡單好記。武器到岸後先放在帕城,想參觀可以,掌握使用前不能讓他們帶回邁索爾。”

“蒂普送了咱們不少黃金工藝品,你抽空看看然後趕緊收走吧。我這天天讓警衛守著,睡覺都不踏實。”

“嗯。”

趙新看了下牆上的掛鐘,見時間已經四點多了,便決定結束談話,回艙睡覺。明天要給雷神號加油,鄧飛至少得忙半天。

到了第二天上午,鄧飛以要給雷神號做保養的理由,謝絕了波旁島法國官員的邀請,隨後便開始為加油做起了準備。

話說一條遠洋船的耗油量包括了主機、發電機組、鍋爐以及靠港岸電四個部分的油耗。以雷神號為例,船上裝配的是一臺2500kw的船用柴油機,如果全速運轉的話,每小時的油耗就是488公升,一天就是11.7千升;而雷神號的油艙是經過特殊改裝的,一次可裝200噸燃油,除了供應主機,再加上其他各處的油耗,滿打滿算,15天是警戒線水平。

平常雷神號跑跑仙台藩和苦葉島什麼的,完全沒問題,可一旦要進行遠洋航行,趙新就必須得上場,按照航程,規劃好路線時間,到點他必須得出現,否則雷神號就只能趴窩了。所以你知道北海鎮為什麼不敢派更大的驚雷號去歐洲了吧,一天至少20~30噸柴油!

換句話說,主機功率越大,設計航程越長,油艙的數量就越多。

就算趙新能背,可苦葉島的柴油產量也很難供的起!要不是鄧飛之前催的急,趙新根本不會讓丁國峰開驚雷號去印度。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惦記蘇門答臘島的原因,北海鎮的這兩艘貨輪以後要想頻繁出入馬六甲,東南亞那裡必須得有個油料補給點才行。

就在趙新抵達波旁島的時候,接到北海軍參謀部命令的何喜文已經從巴城坐船北上,穿過了馬六甲海峽,來到了英屬威爾士親王島(檳榔嶼)的喬治城,他要在這裡拜見一位來自福建的甲必丹,此人曾是天地會的一個小頭目,名叫辜禮歡,堂號“嘉德”。說起來,此人就是後世那位號稱“清末怪傑”辜鴻銘的曾祖父。

1786年的時候,英國東印度公司派出了弗朗西斯·萊特上尉前往吉打蘇丹國,就檳榔嶼割讓以換取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軍事保護進行談判,於是英國人便得到了檳榔嶼,將其改名為“威爾士親王島”,並將島上的定居點命名為“喬治城”,其實就是個喬治屯。

辜禮歡就是在英國到達後的第二年來的,他在拜訪英國人的同時,還從暹羅帶來了幾艘船的華人,幫著英國人清理平整土地。在萊特屯長的就職典禮上,辜禮歡向其贈送了一些漁網作為禮物,隨後就被任命為第一任甲必丹。

所以你瞧,投機鑽營那真是門學問,禮物不看輕重,時機對了,給快抹布也能混個官做。不過話又說回來,辜禮歡還是挺能幹的,眼光也準,而且此人既懂英語又懂法語,和亞齊蘇丹阿拉姆.賽亞的關係非常好,跟吉打蘇丹的關係也處的不錯,深得英國屯長的信賴。沒過幾年,辜禮歡便靠著英國人這顆大樹,很快就躋身成為喬治屯的上流人士。

“老爺,下午的時候有人送來一封拜帖,還有兩盒禮物。”

晚間的辜宅裡,剛回到家更完衣的辜禮歡從管家手中接過一張大紅色的帖子,開啟一看,頓時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