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來自乾隆的魘鎮(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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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五十一年,閏七月,初二,癸酉日。
避暑山莊麗正門東南,和珅府邸。面闊五楹,進深三間的正廳內,和珅朝吳省欽深施一禮,十分誠懇的說道:“這次若無先生快馬星夜告知,和某危矣。請受一拜。”
一旁的劉全也連忙跪下,衝著吳省欽磕頭行禮,口中道:“多謝白華先生救命之恩!”
吳省欽連忙過去扶住和珅,口中道:“中堂大人何必如此!眼下事情已了,過往之事不提也罷。這次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如此大禮,愧煞學生了。”說完他又對劉全道:“劉管家,大家相熟多年,您這又是何必呢,快快請起!”
這位吳省欽,在後世被稱作清代最無恥的文人,字衝之,號白華,江蘇南匯人。此人曾與弟弟吳省蘭銅在鹹安宮任教習,和珅當時就是他的學生。後來此人為了考中科舉,便攀附和珅,竟然反認擔任主考官的學生為座師。
和珅重新落座後,下人又重新端上茶水,只聽和珅微笑道:“還沒來得及問您,這次怎麼突然過來了?”
“今年的順天府鄉試,下官被皇上點為監臨官(監考),這次是接到皇上的諭旨,和禮部彭大人、內閣學士阿大人、胡大人一起面聖聆訓的。今天一到,遞了牌子後,便想著先來給中堂請安。”
和珅點頭微笑道:“國家掄才大典,一定要慎重。考題一事,關係重大,勿使宵小之徒混入。”
“是!下官必不敢忘中堂大人教誨。”
和珅笑笑,隨即說道:“這會子我還進去見皇上,今晚你就留這裡,回來我們再長談。順天府尹諸事繁雜,有什麼難辦的,不好辦的事,回頭我們再聊。”說罷便對一旁的劉全道:“叫胡師爺來陪著吳大人說話,晚上吳大人就安排在西廂。我見過皇上就回來。”
等和珅坐轎進了麗正門,在煙波致爽樓外儀門遞了牌子,過不多時,當值太監過來對和珅躬身道:“和中堂,老爺子和十五爺在戒得堂,叫您過去呢。”
戒得堂,是位於清舒山館以北、鏡湖中心的一組長方四合院建築,建於乾隆四十五年。這裡是乾隆駐蹕避暑山莊時,平日裡讀書的地方。院門三間寬,一進門的正殿就是戒得堂。正殿後有一人工水池,池北廡殿名“鏡香亭”,乾隆沒事的時候也會在這裡賞荷花。
和珅進門的時候,卻見乾隆南面閉目而坐,顒琰面朝西坐在一個小杌子上。
“奴才給主子請安!”
等了好一會,上首坐著的乾隆竟然不像平日,毫無反應。和珅等了很久也不見乾隆說話,便微微抬頭,只見乾隆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一樣,口中唸唸有詞。一旁的顒琰側著耳朵,似乎努力想聽清楚。
過了片刻,顒琰終於放棄了,他實在聽不懂乾隆在說什麼。
突然,乾隆忽然睜開眼睛大喝到:“那人叫什麼名字?!”
這一聲大喝,頓時嚇得顒琰渾身一激靈,一下就懵了。“誰?這是在問誰?”
只聽跪在地下的和珅不假思索,立刻挺身答道:“趙新。”乾隆隨即不再言語,閉起眼睛,又默默唸誦起來。
如此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和珅跪的是腰痠背痛,可他還是強忍著。這時乾隆突然伸出手,也不說話,朝顒琰和和珅分別揮了揮。二人知道這是讓自己出去,叩拜之後便退出了正殿。
兩人出了戒得堂的院子,走到僻靜無人處,顒琰轉頭低聲問道:“和中堂,皇上剛才在念什麼?我一句都沒聽明白。”
和珅低聲道:“十五爺,贖奴才斗膽,這話奴才也就敢跟您說,千萬不要傳出去。”
顒琰一愣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和珅扭頭看了看,見四周空無一人,這才嘆口氣低聲道:“主子剛才所默誦的,是西域的一種秘咒。默誦這種咒語,被詛咒的人雖然遠在幾千裡之外的地方,也會無疾而死。剛才主子問及的時候,我便用了逆匪趙新的名字應對。十五爺,就是這事。”
顒琰一聽,心中愕然,驚悚不已。他知道乾隆對西藏佛教十分精通,有時也會跟喇嘛一起修習藏傳佛教秘法,可沒想到居然還會這種法術。乾隆這是得有多忌憚趙新啊!連這種法子都用上了。
和珅此時的思緒也是百轉千回。照他的猜測,乾隆之前肯定是因為什麼事被觸動了,這才施法詛咒。不過這事兒不能直接問顒琰,只能從乾隆最近這兩天的舉動上推測。
電光火石間,和珅心頭一動。乾隆這些天一直在翻看《太祖實錄》和《太宗實錄》,和珅聯想到福康安之前曾說的,趙新佔據富爾丹城一帶,是要仿太祖、太宗舊事的說法,答案已經瞭然於胸。
皇上這是心急如焚啊!打了兩次,明擺著人少了根本打不過;再起大兵的話,八旗已經被打怕了,綠營人少了又不行。眼下中原各地旱災蝗災不斷,河南、山東的邪教會黨也蠢蠢欲動,今年怕是來不及了。
自從富爾丹城大敗之後,乾隆打落牙齒和血吞,動用議罪銀總算把一萬多人贖了回來。如今都爾嘉下獄,福康安在家中閉門思過,阿桂被貶去江蘇視察河工;而死去的烏什哈達和鄂輝等人則背了最大的黑鍋,不僅拿不到一分撫卹,家人還被流放伊犁。
幸好一眾被贖回的八旗精銳和家屬對乾隆感恩戴德,這才替朝廷挽回了一些顏面。而清流派事後一盤算,悚然發現這次收穫最大的人居然是和珅!此人不僅贏了個“孤身入虎穴與群狼周旋”的美名,還一躍成為大學士,堂而皇之的成為了領班軍機大臣;各地旗人尤其是京城各家更是對和珅交口稱讚,說要不是和中堂,自己的家就算完了。
這也是他們暗中鼓動曹錫寶參劾劉全的原因,就是想引火燒身,遏制和珅的勢頭。董誥和梁國治等人想的是要是再不遏制一下,以後朝中可就真成了和珅的“一言堂”了。
千算萬算,沒想到曹錫寶誤交偽君子,將奏摺給了吳省欽這個傢伙看。結果訊息提前洩露,讓劉全三天內就拆了房子,掩蓋罪證。同時乾隆還親自出馬,明著嚴查,實為袒護,最後搞的清流派一鼻子灰。曹錫寶又不能說受人指使,只好硬著頭皮編了個“貪圖鄉試主考”的理由。
乾隆這些日子一直在翻看《明史》和《太祖實錄》。當年明神宗也是好大喜功,三大徵之後,國庫財力消耗一空。一場薩爾滸之戰,出關的明軍損失慘重,元氣大傷,而後金軍的勝利,不但使其政權更趨穩固,還奪取了遼東戰場的主動權。因為戰爭的原因,造成巨大的軍費開支使得前明不斷加重賦稅,激化了國內的矛盾,導致明朝內憂外患。
當年情形與今天,何其相似!此時清流派還想掀起政爭,如何不讓乾隆警惕!直接一巴掌拍死。
那些贖回的八旗將士經過甄別安撫之後,已回各地駐防城休整。如今還要交出一座外海島嶼給趙逆使用;甚至要扮睜眼瞎,允許趙逆派人登陸廣州。這一樁樁事,哪一件對乾隆而言都是奇恥大辱,愧對列祖列宗!
自從和珅帶著福康安和都爾嘉等人回來後,乾隆十幾次召見親詢,詳細瞭解前後經過,一點一滴都不放過。之後又命王公大臣上條陳,提出解決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