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三年三月下旬,清廷派駐北海鎮的臥底坐探終於傳回了去年北海軍對俄作戰的確切訊息,這下可真把滿清方面從上到下給嚇了一大跳,讓乾隆大為震驚。

經從多方渠道瞭解,去年北海軍打寧古塔大營用了五千人,而趙新在璦琿城阻擊羅剎上萬大軍,居然僅用了六百人!

之後北海軍攏共就用了八千多人,一路順著黑龍江向北不斷收復失地,在雅克薩大敗俄軍數萬,俘虜對方戰將數十名。緊接著又馬不停蹄的從尼布楚一直打到了恰克圖,甚至還攻下了俄羅斯在東西伯利亞的總督府,打羅剎人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連串的訊息讓滿清王公大臣聞者無不愕然,連乾隆都驚呆了。

這尼瑪趙新還是人嗎?

從福康安第一次出兵,以致海蘭察戰死到明亮在寧古塔大營兵敗,清軍在富爾丹城到寧古塔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先後兵敗三次,戰死人數雖然沒有之前滅準噶爾汗國、大小霍集佔和大小金川的多,可是被俘人數卻是突破了以往歷次戰爭。

雖然朝野上下都被趙新率領的北海軍之戰力所震驚,但乾隆時期的清軍作戰有個顯著特點,那就是透過極限的兵力和後勤投送,利用強大的國力,反覆碾壓對手,無論清軍戰敗多少次,都能取得最終勝利。

到了如今,老而彌堅的乾隆依然認為清軍在前幾次戰役的失敗,是由於戰術使用不當。震驚之餘,乾隆發誓要跟北海鎮死拼到底,一定要徹底消滅這股盤踞在外東北的漢人武裝。

眼下以王傑和董誥為首的一幫人分析,趙新很有可能會對喀爾喀蒙古用兵。於是兵部尚書王傑老調重彈,再次請調張家口駐軍和寧夏、甘陝綠營北上,進駐庫倫,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北海軍南下進入外蒙。

而以和珅為首的一群人則認為北海軍下一步會跟沙俄人大打出手,畢竟趙新俘虜了羅剎上萬人,佔領了尼布楚和貝加爾湖全境,完全切斷了清俄貿易。只要滿清這邊跟沙俄做好配合,一個驅虎吞狼的態勢還是很容易達成,最後坐收漁人之利。

比如透過唐努烏梁海四佐領的克木克木齊克,開放同沙俄的邊境貿易。那裡是葉尼塞河上游的邊境城鎮,離定邊左副將軍所在的烏里雅蘇臺只有七百多里的路程。

相較於在外蒙勞師遠征,乾隆還是傾向於和珅的想法。他深知沙俄帝國狼子野心,但他也知道這些蠻夷更需要大清的茶葉和大黃,於是他傳旨理藩院,迅速同俄羅斯方面展開聯絡。同時,他也讓兵部做好準備,一旦沙俄那裡出現變動,也能及時派兵進駐庫倫。

乾隆自繼位以來已經五十多年,他自詡打造盛世,開萬世不易之江山。要是任由北海鎮這麼搞下去,等他閉眼後牌位連天壇的祈年殿都進不去!

(滿清祖訓有云,丟尺寸之土,減一分版圖,即非我愛新覺羅子孫,不得入祈年殿供奉。)

為此,他經過反覆的深思熟慮,決定撤換經略大臣慶桂,召其回京入軍機處,鎖拿吉林將軍明亮下獄。同時諭令正在廣州接收英國戰艦的福康安為“定北將軍”,授撫遠大將軍印,經略盛京、吉林、黑龍江、喀爾喀蒙古、科爾沁蒙古。

調京城健銳營三千、火器營一萬、西安八旗三千、青海八旗兩千、準噶爾騎兵五千、葉爾羌火槍手五千,共計兩萬八千人赴吉林烏拉。

他同時諭令工部侍郎何國棟和在宮廷內服務的法國傳教士會同京營及各地炮營官兵五千赴琿春和吉林,強化炮兵訓練;隨後,乾隆吸取前幾次火炮不足的教訓,再度調集上萬工匠出關,命福康安在琿春和吉林開鑄重達一萬斤的大將軍炮。

話說當年清軍攻打大小金川時就鑄造過這種炮,當時鑄造的數量並不多。這種能發射23公斤炮彈(51磅)的超級巨炮,在這個時代的歐洲國家也沒有。這一時期歐洲最大的火炮,也不過是奧斯曼土耳其的“帝國巨炮”,僅能發射48磅炮彈。

另一邊,面對朝野上下的人心浮動,有些人甚至喊出“北海軍滿萬不可敵”的說法,乾隆迅速出手,重重懲處了訊息散播的源頭,亂棍打死了十幾名宮內太監,削封革職了數名王公大臣。他諭令今後的朝廷邸抄中嚴禁刊載關於北海鎮的任何訊息。

然而關內再怎麼隱瞞,可身處琿春大營第一線的清軍官兵心裡可是明明白白的。

為了麻痺北海軍,三月底的時候,乾隆發出上諭,將琿春由協領衙門升為副都統衙門,那奇泰改任琿春都統衙門副都統,統率琿春大營五千兵馬駐紮蒙古河南岸,並繼續負責和北海鎮交涉戰俘事宜。

外人一看,好麼,合著別人不停的吃敗仗,鎖拿進京問罪,就這位屁事兒沒有,運氣實在讓人羨慕。

實際上要不是那奇泰派人秘密往和珅家送了二十萬兩的銀票,他可不止是被擼掉二等子爵,降三級留任那麼簡單。

可是那奇泰自己卻慌了,作為跟北海軍接觸最多,甚至親身去過北海鎮的滿清將領,在率軍進駐蒙古河的清軍大營後,他開始徹夜難眠。

北海軍真要是進攻琿春,他可就徹底沒退路了,必須得硬著頭皮衝在第一線。要麼戰死,要麼就是等著老皇帝派人給他來一刀或是一杯毒酒......至於是不是還有第三條路,那奇泰現在是打死也不敢想的。

然而凡事有一弊就有一利。那奇泰自打三月份來了蒙古河大營,明面上和北海軍交涉俘虜的事,私底下卻讓山西常家和北海商社溝通皮毛和人參的貿易。

話說旗人這個群體,日常生活要的就是一張臉面。知道自己來自關外,生怕被漢人看不起,於是不光是謹守“四維八德”,在吃穿住行上更是講究。

老話說“寧可穿破,不可穿錯”,用在旗人身上真是恰如其分。這一年到了幾月換什麼衣裳,用什麼料子,都是有講究的。

舊時穿皮衣,按照時令氣溫,分為大毛、中毛、小毛。一般冬季最冷的時候穿大毛衣服,諸如狐皮、貂皮、猞猁猻等。初冬和冬杪,則要穿中毛衣服,諸如深灰鼠、灰鼠、銀鼠等。晚秋和“乍暖還寒”時的早春,則要穿小毛衣服,叫作珍珠毛。

旗人家不管男女,一年四季最少也得做四身衣裳,這樣出門兒串親戚還是拜會長輩才不失體面。

而北海軍佔了寧古塔、三姓都統衙門和璦琿城,切斷了賞烏林的皮毛來源,關內的毛皮價格頓時猛漲。然而講究是必須要有的,所以很多中等富裕的旗人家庭在穿著上的支出一下就多了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