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到今,從東方到西方,包圍戰或是攻城戰一般都是遵循“圍三厥一”的原則,這也是孫子兵法上用兵打仗的八條原則之一。所謂“圍師必闕”,包圍敵人的時候一定要閃開一面。虛留缺口並不是放任不管,而是要在己方的控制之下。敵人逃跑的必經之地預設埋伏,使敵人在倉促逃跑過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實際上,“圍師必闕”既是一種戰法,更是一種中國人從古到今的一種思維方法。其核心是要求為人處世要留有餘地,話不能說的太滿,事不要做得太絕,如果超過了一定的限度往往就會適得其反。

對於阿桂和福康安來說,他們兩人也是這麼想的。在他們的計劃裡,這一戰的核心方略就是要“以眾凌寡”。除了要對富爾丹城進行北、西、南三面合圍外,同時還試圖尋找並切斷北海鎮的糧道。

黃昏時分,福康安的大帳裡烏壓壓的站了一屋子人。福康安站在上首位置,身旁是兩個高階將領;其他將弁軍佐按照等級分列沙盤的左右兩側。

在福康安的身後,一個人負責捧著印信、令箭盒子。四個軍校站在一張桌案兩側,桌案上則放著一座類似神龕的木架子,裡頭供著一面明黃鑲邊的寶藍旗,中間用滿漢合壁寫著一個斗大的紅色“令”字;這就是王命旗了。

此時大帳內雖然人多,卻是半點兒雜音也沒有,落針可聞。眾人只聽福康安道:“諸位,可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一夥子人,這個仗不好打。對方雖然人少,但其火器威力兇猛,遠勝我方鳥銃,即便是那些西洋人也沒聽說過。這也是為什麼我和大帥奏請皇上,調集十五個火器營和諸多火炮北上的原因。

我們人數上佔了上風,又有數百門火炮壓陣。照穩妥的打法兒,一定要步步為營。富爾丹城以東的區域太大了,一旦敵人向南向東撤退,進了深山,這個仗就沒法兒打了。所以必須要有一部越過綏芬河,從富爾丹城的東側插過去,切斷他們的退路和糧道。”

這時一個站在下首的將官開口道:“大帥,這一路就讓末將去吧。給我多配幾門大炮,攔不住,我提頭來見。”

眾人一看,原來是前鋒營副翼長,頭等侍衛烏什哈達。此人是吉林人,因在緬甸和大小金川戰役歷次作戰中表現勇猛,被封為為正白旗蒙古副都統,曾畫像紫光閣,位列大小金川戰五十功臣;後又補授阿克蘇領隊大臣一職。結果因為攻訐當時的辦事大臣德風受賄,查明不實,被奪去職務,只留了個頭等侍衛。

福康安知道烏什哈達作戰拼命,便調他過來,提拔成了前鋒營的副翼長(從三品)。看到有人請命,福康安讚許的點了點頭,又對著眾將點名道:“烏什哈達、岱三保、官保、雅爾江阿、富克精額、塔斯哈聽令!”

六個將領抬手平胸行了個軍禮,甲冑作響,齊聲道:“標下在!”

“我給你們五千人,火炮四十門。你們從庫塔福河與綏芬河交匯處渡河,沿著馬鞍子山向北,切斷富爾丹城以東的道路,嚴防敵人向富爾佳哈河逃竄。”

福康安又對身邊的成都將軍鄂輝道:“命令塘馬,傳訊給北線的都爾嘉,讓他讓開北線,從富爾丹城西線進攻。”

鄂輝一愣,馬上反應道:“大帥,您的意思是讓敵人往北逃?”

福康安點頭道:“對!從富爾丹城往北一直到興凱湖,方圓上萬裡,中間荒地和沼澤無數,我就是要把他們逼到‘紅鏽水’裡去!”

鄂輝道:“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我們的隊伍也得拉開至少數百里才能圍住他們,敵人若是憑藉火器威力......”

“我看不礙事,只要烏什哈達那邊斷了敵人補給線,他們的火槍最後怕是連燒火棍都不如!”說話的是鑲藍旗護軍統領舒亮。

此言一出,在場眾將都哈哈笑了起來,福康安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可憐的福大帥並不知道,北海鎮的補給線並不存在於地圖上,趙新自己就是那個“補給大隊”。

八月一日,富爾丹城以西的巡邏快艇與清軍北線部隊的小股騎兵發生交火。因為有那奇泰曾在這上面吃過虧,得到事先提醒的清軍已經知道了北海鎮快艇上的“連發鐵炮”火力兇猛。在損失了十幾個騎兵後,清軍斥候也大致摸清了連發鐵炮的射程。於是後面的大隊人馬便遠離河道,按照塘馬的標示,在離河道以北邊五里之外繼續前進。

清軍看的很明白,就算你船堅炮利,還能把怪船開上岸不成?

為了防備清軍從北面繞過來,陳青松帶著數千人的民工大隊,在朱爾根城以北的荒原上,大量挖設陷馬坑。

根據資料,古代的陷馬坑一般都是設在城外或是軍營外的要道上。挖設時要求坑長五尺,寬一尺,深三尺,坑中埋設鹿角槍、竹籤。整個陷馬坑體系的外觀就好像一個“亞”字,有橫有縱,上面用草和沙土覆蓋。

趙新覺得這麼搞太麻煩,既然是為了絆馬,能把馬腿別折了就行;六十公分的深度足夠,也沒必要插什麼竹籤陷阱,就當是提前給黑土地進行深鬆了。

從八月五日開始,從西面和南面出現的清軍騎兵越來越多,丁國峰他們已經在西邊發現了八旗蒙古的旗號。為了避免殺傷過多嚇跑敵人,丁國峰他們一般都是在三十到五十米的距離上才開槍射擊。每次的襲擾部隊最多隻有一個排的兵力。

與此同時,趙新命令各哨卡值班人員全部回撤,那些用原木搭建的崗樓和營房也全部燒燬。

綏芬河發源於長白山脈的大嶺(後世的老爺嶺),因其曲折迂迴,穿行於崇山密林之中,被稱為“綏芬”,滿語的意思就是“錐子”。整條河在穿過渾達山脈,進入廣袤的平原區後,向南拐了一個大彎,在海參崴的東部注入南海(後世的日本海,清代稱為南海)。

八月十日,烏什哈達率領五千人,自西向東越過了綏芬河,他們將順著馬鞍子山的西麓向北,越過丘陵區,切斷從富爾丹城到西拉河口的通路。

八月十五日,在飽餐一頓,過了一個“有意義”的中秋節後,福康安大軍的先頭部隊終於抵達了綏芬河南岸。

此時從放飛的無人機畫面上看去,整個綏芬河南岸的清軍帳篷密密麻麻,無數的旗號遍佈營中。各營之間距離分明,規制嚴整。各營盤除了挖設壕溝,搭建鹿角據敵外,騎兵也在各營之間穿梭巡視。

當無人機飛到一座營盤上空時,只見一個清軍官員模樣的人,在營中舉著一面黑色的旗子,四處走動。緊接著,從帳篷裡就走出了許多清兵,提著水桶水袋就去了西側的小河裡打水。當這些打水的清軍回到營盤後,那官員又舉起了一面藍色的旗子,這時一隊清軍便帶著斧子等工具出營,砍伐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