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之上塵土飛揚,遠遠的便可以看到京營駐地所在。

一片連綿的營地出現在視線當中,按說這等地方應該戒備森嚴才對,可是李桓卻發現在京營入口處只有三三兩兩的老兵穿著破爛不堪的衣衫,站在那裡打盹兒。

轟隆隆,馬蹄聲響起,幾名守在營門口的老兵這才像是受了驚的耗子一般,一個激靈,看了一眼,直接嚇得跑進營中去了。

甚至連營門都沒有關閉,而看到這一幕的李桓直接是目瞪口呆,風中凌亂。

要不是確定這裡就是京營駐地的話,李桓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大明十幾萬京營竟然是這般模樣嗎?

看著李桓臉色難看的模樣,陳耀低聲道:“大人,自先皇之時,京營便已經逐漸沒落,喪失了戰鬥力,十幾年間,天子竟然只校閱過那麼兩三次,京營士卒早就不堪大用了。”

李桓聞言不禁苦笑,他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麼前不久張懋率領四勇營兵馬入京,按說四勇營加起來至少要有四五萬大軍才對,可是最後竟然只有數千兵馬。

現在看來,那數千兵馬只怕已經是四勇營四五萬大軍最後的精銳了。

如果說按照這般的比例去算的話,京營十幾萬大軍,可能真正還有一戰之力的,滿打滿算也就那麼一兩萬人。

本來李桓也是見識過馮海率領的叛軍的戰鬥力的,雖然說不怎麼樣,但是也勉強能看得過去。

後來也見到張懋率領四勇營將士平叛,戰力也是相當不差。

所以李桓認為,京營士卒還是有著一定的戰力的,但是現在李桓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是有些太過樂觀了啊。

京營的戰鬥力還能剩下幾分,這會兒李桓已經有些不報希望了。

其實想一想,歷史之上,朱厚照為什麼放著十幾萬京營不用,最後反而是聽從了江彬的建議,自邊軍之中抽調精銳兵馬入京,組建了有名的外四家。

畢竟有過董卓入京禍亂京師的先例在,一般來說但凡是天子腦子正常一些都不會輕易調邊軍入京,可是朱厚照偏偏就徵調了邊軍入京。

現在想一想,李桓感覺,朱厚照之所以放著京營大軍不用,寧願冒著風險徵調邊軍入京,一者是文官集團對京營的滲透太過厲害,天子都不敢相信他對京營還有幾分掌控,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是京營戰鬥力實在是堪憂,讓朱厚照直接便對京營不報什麼希望,乾脆就是另起爐灶以邊軍設立了外四家大軍。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的同時,李桓也是驅馬進入了大營之中。

頓時一股酸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放眼望去,大營之中亂糟糟的一片,營房亂糟糟的就不說了,就連遠處的校場之上,竟然如同扯旗一般,成了晾曬被褥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名把總領著幾名士卒急匆匆而來,遠遠的看到李桓一行人的時候不由的面色為之一變。

李桓的目光同樣落在了這幾人身上。

把總一眼就看到了李桓身上的官服,心中一驚,哪裡還不知道李桓的身份。

京營之中,底層計程車卒整日裡渾渾噩噩自然是不知道關於李桓被任命為中軍都督府都督提督京營事務的訊息。

可是做為軍中中低層的官員,這等訊息還是知曉的,畢竟隔壁的效勇營叛變被殺,張懋率領四勇營精銳入京平叛,這訊息在這幾日早已經在京營傳遍了。

自然而然的關於李桓的訊息也傳到了他們這些京營將官的耳中。

馬奎認出了李桓來,直接腿一軟,跪倒在李桓面前,顫聲道:“屬下四威營下屬振威營把總馬奎,拜見大都督。”

李桓居高臨下,淡淡的看了把總馬奎一眼,目光掃過整個大營,放眼望去,大營之中亂哄哄一片,遠處蔭涼處可以看到許多士卒靠在那裡小憩的身影,甚至營房之中還隱隱的有喧譁之聲傳來。

李桓皺了皺眉頭,看了馬奎一眼道:“起身吧。”

說著李桓翻身下馬,而陳耀等人也連忙跟著下馬緊跟李桓身後。

馬奎見到這般情形,臉色頗有些蒼白,小心翼翼的跟在李桓身後,尤其是當他注意到李桓走向那喧譁聲最大的營房的時候,額頭之上甚至滲出了冷汗來。

李桓彷彿是沒有注意到馬奎的神色變化一般,只是順著那喧譁聲傳來的方向奔著營房便走了過來。

營房的門口敞開著,還沒有到門口,一股充斥著興奮的叫喊聲便傳來過來。

“來,來,快壓了啊,這次一定開大……”

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不用說,只聽那聲音就知道這營房之中的人到底在幹什麼。

軍中歷來是禁止賭博的,這點但凡是有點基礎的常識都知道。

李桓聽到那營房之中傳來的喊聲,神色顯得極為平靜,在馬奎慌亂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走進了營房之中。

登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就見寬敞的營房當中,數十道身影幾乎個個光著膀子聚集在一張大方桌之前。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肩膀之上搭著千總的官服,此刻正一隻腳踩在桌子上,一手拿著篩盅,一手拎著酒罈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烈酒,一邊紅光滿面的衝著四下人高聲吆喝著。

“快下注了啊,買定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