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燒倉房》(第2/6頁)
章節報錯
“我和他呀。“
“可以,當然可以。“我回答。
“那好,三十分鐘後到。“言畢,她結束通話電話。
我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去浴室沖淋浴刮鬍子。擦乾身體,同時摳了摳耳朵。也想過是不是該拾掇一下房間,終歸還是作罷。因為統統拾掇妥當時間不夠用,而若不能統統拾掇妥當就莫如干脆不動為好。房間裡,書籍雜誌信件唱片鉛筆毛衣到處扔得亂七八糟,但並不覺得怎麼不乾淨。剛結束了一件工作,沒心思做什麼。我坐在沙發上,又看著樟樹吃個蘋果。
兩點多時兩人來了。房子前傳來賽車的剎車聲。出門一看,見那輛有印象的銀色賽車停在路上。她從車窗裡探出臉招手。我把車領到後院停車位那裡。
“來了。“她笑吟吟地說。她穿一件薄得足以清楚勾勒出**形狀的短衫,下面一條橄欖綠超短裙。
他穿一件藏青色輕便西服,覺得與以前見面時印象多少有所不同至少是因為他長出兩天左右的鬍鬚。雖說沒刮鬍須,但在他全然沒有邋遢感,不過陰翳約略變濃一點罷了。下了車,他馬上摘下太陽鏡,塞進胸袋。
“在您休息時突然打擾,實在抱歉。“他說。
“哪裡,無所謂。每天都算休息,再說正一個人閒得無聊呢。“我應道。
“飯食帶來了。“說著,他從車座後面拿出一個大白紙袋。
“飯食?“
“也沒什麼東西。只是覺得星期天突然來訪,還是帶點吃的合適。“他說。
“那太謝謝了。從早上起就光吃蘋果了。“
進了門,我們把食物攤在桌子上。東西相當可觀:烤牛肉三明治、色拉、燻鮭魚、藍漿果冰激凌,而且量也足夠。她把東西移往盤子的時間裡,我從冰箱裡取出白葡萄酒,拔出軟塞。儼然小型宴會。
“好了。好吧,肚子餓壞了。“依舊飢腸轆轆的她說。
我們嚼三明治,吃色拉,抓燻鮭魚。葡萄酒喝光後,又從冰箱拿啤酒來喝。我家的冰箱惟獨啤酒總是塞得滿滿的。一個朋友開一家小公司,應酬用的啤酒券剩下來就低價格分給我。
他怎麼喝臉都毫不改色。我也算是相當能喝啤酒的。她也陪著喝了幾罐。結果不到一小時二十四個空啤酒罐就擺滿了桌面。喝得相當可以。她從唱片架上挑出幾張唱片,放在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上。邁爾斯·戴維斯的《空氣精靈》傳到耳畔。
“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你還真有近來少見的東西。“他說。
我解釋說自己是自動轉換唱機迷。告訴他物色好的這類唱機相當不易。他彬彬有禮地聽著,邊聽邊附和。
談了一會兒唱機後,他沉默片刻。然後說:“有大麻葉,不吸點兒?“
我有點猶豫。因為一個月前我剛戒菸,正是微妙時期,我不清楚這時吸大麻對戒菸有怎樣的作用。但終歸還是決定吸了。他從紙袋底部掏出包在錫紙裡的黑煙葉,放在捲菸紙上迅速捲起,邊角那兒用舌頭舔了舔。隨即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幾口確認火已點好後轉給我。大麻葉質量實在是好。好半天我們一聲不響,一人一口輪流吸著。邁爾斯·戴維斯終了,換上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集。搭配莫名其妙,不過不壞。
吸罷一支,她說困了。原本睡眠不足,又喝了三罐啤酒吸了大麻的緣故,她確實說困就困。我把她領上二樓,讓她在床上躺下。她說想借t恤。我把t恤遞給她。她三兩下脫去衣服,從頭頂一下子套進t恤躺下。我問冷不冷時,她已經“噝噝“睡了過去。我搖頭下樓。
客廳裡,她的戀人已卷好第二支大麻。小子真是厲害。說起來我也很想鑽到她旁邊猛猛睡上一覺。卻又不能。我們吸第二支大麻。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仍在繼續。不知為何,我竟想起小學文藝匯演時的戲劇來。我演的是手套店裡的老伯,小狐狸來店找老伯買手套。但小狐狸帶來的錢不夠。
“那可不夠買手套噢。“我說。角色有點不地道。
“可我媽媽冷得不得了,都紅紅的凍裂了。求求您了。“小狐狸說。
“不成,不行啊。攢夠錢再來。那樣……“
“……時常燒倉房。“他說。
“不好意思?“我正有點心不在焉,以為自己聽錯了。
“時常燒倉房。“他重複道。
我看著他。他用指尖摩挲打火機的花紋,爾後將大麻狠狠吸入肺裡憋十秒鐘,再徐徐吐出。菸圈宛如ectoplasm從他口中飄散出來。他把大麻轉遞給我。
“東西很不錯吧?“他問。
我點頭。
“從印度帶來的,只選特別好的。吸這玩意兒,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好些事來。而且都是光和氣味方面的。記憶的質……“說到這裡,他悠悠停了一會兒,尋找確切字眼似地輕打了幾個響指,“好像整個變了。你不這麼認為?“
“那麼認為。“我說。我也恰好想起文藝匯演時舞臺的嘈雜和做背景用的厚紙板上塗的顏料味兒。
“想聽你講講倉房。“我說。
他看了我一眼。臉上依然是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
“講可以麼?“他問。
“當然。“
“其實很簡單。澆上汽油,扔上擦燃的火柴,看它忽地起火這就完事了。燒完十五分鐘都花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