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結構和敘事本體有非常內在的關聯性,比如說你的內在本體夠力道、夠複雜、夠沉重,那可以用一個傳統的方式去講。

但有的故事正向順序去講不能激發你,也沒有趣味,如果從不同角度進入能產生新的意義,那就用這種非直接的結構去講。

有的導演喜歡固守特定的敘事結構,那是他的風格。

但對我來說,每次結構可以不一樣,因故事而定。

劉尚:

我從開始看,以為劉燁是主角,看著發現是群相,最後好像張譯成了主角,你有沒有為影片確定一箇中心人物?

曹保平:

這個並不是我考慮的重點,誰是主要誰是次要,重點是要講一個什麼事兒,而這個事兒怎麼進入更有趣味性?所有人物圍繞事件來安排。

本身這是個犯罪懸疑的故事,但我沒有特別拿犯罪懸疑來做噱頭,因為我發現它不適宜一直用懸疑去推進故事,懸疑只是支撐它的一部分。

到了第三部分,觀眾到一半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這事兒有意思的是,每個捲入到事件中的人,都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該怎麼辦?

劉尚:

喜歡用這種結構的導演很多,那《追兇者也》區別於其他影片有什麼特點嗎?

曹保平:

常用這種結構的導演,比如國內的甯浩、拍《心迷宮》的忻鈺坤,國外的昆汀和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裡多。

我從來沒有覺得用這種結構可以產生審美,這只是一種手段。

據說國外有人做過一個實驗,把《低俗》給順成傳統線性的敘事,就變成了特別無趣的一個電影,但我完全不相信。

昆汀一定是在劇本階段就縝密地分切了幾個部分,他的這種環式結構或者說塔式結構,是我唯一一次覺得,結構本身產生了意義。

我們看到的大多數電影是透過內在文字產生意義的,透過人物關係、故事情節產生你想表述的意義。但《低俗》是我第一次認為結構本身產生意義,顛覆了你的審美。

之外的大多數導演只是把環式結構當成一種敘事手段,認為這樣講最有意思,能嚇你一跳,原來這兒是這個意思,和那兒連起來了,但不代表這樣講就是最高階。

很多故事的三段式是發生在不同地方,也有是三個不同年代的。

大多數時候,意義不產生於結構,意義產生於裡面的人物。

劉尚:

那說回《追兇者也》的三段式,你覺得它產生了意義嗎?

曹保平:

這三段式本身也沒有產生另外的意義,只是就這個故事而言,這種方式比線性順序來講更有意思,能給觀眾的審美帶來點不同。

這部片不是玩結構的,如果我真想玩,它會比現在花哨得多。

劉尚:

你的大多數電影裡,往往都會對反面人物抱有一種同情,比如《李米的猜想》《烈日灼心》都是這樣。

就是當每個人要追尋自己的目的時,給這些反面人物一個相對合理的動機,讓他們可以做點大家能理解的事。

曹保平:

因為我認為,天生殺人狂、沒有同理感的人,他們在生活中存在的比例真的很低。

除了這類人,生活中哪有純粹意義上的壞人?我的所有電影,不管是什麼型別,它們基於的都是現實主義,都還是這個基底。

說白了,就是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