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俐頓了頓:

“非常榮幸能夠參加《蘭心大劇院》這部真實的展現和記載了上世紀四十年代中國人民在世界反***戰爭中精神與力量的影片。歷史是不容篡改的,我們永遠不會忘記。”

澎湃新聞:同婁燁導演是首次合作,當他把劇本交給你,對於要飾演的這位女特工、女明星於堇,你有什麼自己的感受?其實就於堇的人設而言,會讓觀眾聯想到你之前在很多電影中的角色,比如《外婆橋》裡的小金寶、《諜海風雲》裡的黑幫夫人。

鞏俐:婁燁導演之前的作品我都有看過,非常崇拜他,和他的獨特的個人風格。他在每一部電影裡都不願意重複自己,我其實也是這樣做的。

說到於堇這個角色,她有自身的多面性、多重性,有多重身份、多重情感,內心世界非常複雜。這樣的角色對於任何想挑戰自我的演員而言,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片中於堇有跟休伯特父女情,跟前夫倪則仁的情感,跟導演譚吶的情感,跟女孩白雲裳的情感,跟古谷三郎的情感,非常多的維度,而她又是一個內心柔軟的女性。她作為一位盟軍間諜,一個殺手的職業要求她不應有這樣柔軟的內心世界。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片中她用槍擊倒對手,從來不會再上前補槍,這是導演特意做出的不同。

澎湃新聞:我知道你曾有機會出演007電影中的角色,當年也曾和皮爾斯·布魯斯南一道拍過廣告。婁燁也說過,於堇是戲中的“大明星”。你飾演的於堇,身上很多東西是要自帶出來的,比如她的職業“前史”,她的豐富性。

鞏俐:於堇這個人的內心世界和外表是相反的。她本身是一個職業間諜,也不知道之前她執行過多少次任務,我們沒有去刻意強調。其實觀眾如果細看的話,她的脖頸上一直有一道傷疤。這個位置的傷疤,本身就帶有故事,觀眾可能會猜想這是不是她之前任務中留下來的。片中,她對父親說這是最後一次了,但作為一名間諜,踏入這個職業就沒有最後一次。我覺得婁燁導演的特殊之處,他不會讓你從一開始從頭就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尾。你一定要跟著他的故事走到最後,慢慢才會知道整個故事的真相。

澎湃新聞:我們都知道你出演一個角色前,都要真實地沉浸在角色當中。比如《藝伎回憶錄》中練習和扇,《奪冠》排戲時,時刻都帶著一個排球。談談這部戲裡,你要掌握的“職業技能”。

鞏俐:我從來覺得要飾演一個角色,把角色本身的能量釋放出來,你首先就要成為她。具體在這部戲裡,我首先要把於堇身上的技能學習到自己身上。在開拍前我們安排了英語學習、日語學習。此外還有催眠術的學習。

特別是槍械的學習,當時道具找來了幾把手槍讓我們選擇。導演選擇一把男士m1911掂在手裡,我覺得分量剛好。可實際上這把槍很重,不裝子彈就有一公斤多重,端起來堅持半分鐘,就會覺得整個手臂在抖,所以需要每天練習。全程有兩名安全員時刻陪在我左右,盯著我。整個拍戲過程中,這把槍是我的“專屬”。

練習的時候,連發幾槍,你就會感到它後坐力很大。而且槍口會上跳,火星四濺,你不由自主就會側過臉去,所以我還要克服在開槍時眨眼的習慣,這樣大概前後練習了一個多月。

後來我跟這把槍培養出了感情,不拍戲的時候,槍是不能拿到室外的,我就是呆在車裡,兩個安全員輪流,一個陪著我在車裡指導,另一個站在車外警戒。我要練習怎麼拆卸、怎麼擦槍、怎麼裝彈,怎麼換彈夾。

他們給我的是一塊蘸著機油的絨布,每次擦完槍,滿手都是黑乎乎的,感覺很有成就感。這把槍一開始從庫房裡拿出來的時候,上面還有點生鏽,拉開它都費勁。到最後,在我手裡給摸得鋥明瓦亮,都有包漿了!我就知道,哎,成了!這技能算“長”在身上了。

澎湃新聞:還是想請你再回顧下《藝伎回憶錄》裡練扇子的故事,我專門找來又看了遍,這個鏡頭其實不多的。

鞏俐:《藝伎回憶錄》練扇子的橋段,我是真練了幾個月,當時導演也沒有特意要求我這麼做,但我覺得他既然提出來了,是不是會在片中有很多鏡頭?那就必須得練啊。可沒想到,最後呈現出來也就幾秒鐘。這事我後來還是能想明白,練扇子不是為了練扇子,而是幫助我走進了這個人物。這次練槍也是如此,一開始的時候我裝彈夾都會卡殼,但後來已經可以做到閉著眼睛都能迅速操作了。當這些技巧“長”在你的身上,你也漸漸地成為了這個人物。

黑白片,“我非常贊同”

澎湃新聞:在我的印象裡,這還是你第一次主演全部黑白畫質呈現的電影。談談你觀看《蘭心大劇院》成片時的觀感?

鞏俐:當時拍的時候是彩色的。後來導演提了一個想法,把電影轉換成黑白片,大家是否贊同?徵求我們的意見。我很興奮地表示,“我贊同!”我覺得《蘭心大劇院》需要呈現出一種時代的氛圍。

澎湃新聞:電影對時代的還原感,對於觀眾而言會有一種陌生感。片中的“熟臉”顯得陌生,而本就“陌生”的臉孔又像是從那個年代走來。這恐怕也同黑白畫質呈現有一定關係。

鞏俐:嗯,這也得益於服化道的高水準的呈現。比如我們的服裝師邁琳琳,為我們所有主演準備的衣服,開拍前都要一件一件試,包括一條圍巾都會去揣摩。不僅如此,所有群眾演員上戲前,穿什麼衣服也都瞭如指掌。這次的群眾演員也都是一個一個挑出來的,先挑人,然後按照人的相貌特徵給配衣服。首先做到不能穿幫,其次是要看合不合適,不是套上就完事了。另外,美術的水準很高,這都有助於我們儘快地沉浸在那個時代氛圍中,呈現給觀眾的自然也有那個年代的代入感。

澎湃新聞:間諜是個特殊職業,你有沒有在要在戲裡帶出一點職業感,比如在飯店第一次“偶遇”古谷三郎,你要引起他的注意,又不能讓他特別留意,你在戲裡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鞏俐:是的,導演之前的劇本會上也提醒大家不要臉譜化,給人的感覺越普通越好,要學會把自己“藏”起來。但於堇這個角色的難點恰恰也在於,她不僅是個間諜,還是個女明星,時刻都要接受眾人的注視。所以我們在設計角色,讓她跟人說話的時候,不能直視對方,要若即若離。間諜的眼神都特別“毒”。我要演出於堇身上,她的耳朵乃至全身都有“眼睛”,即便她漫不經心地走過,身後也是“留眼”的。她身體語言的豐富性,這些動作都在細微裡去表達。

澎湃新聞:《蘭心大劇院》的劇本來自虹影《上海之死》和橫光利一的《上海》,這兩個文字中的橋段和線索也出現在劇情的舞臺上下,能否談談你對於這兩部文學作品的閱讀體會?

鞏俐:劇本來自,但我們也做出了很多改動。比如《禮拜六》這出戏的劇情是和電影劇情結合起來的,戲劇裡講的是秋蘭所代表的工會同資方間的衝突,也是生死戀情,我們利用戲劇舞臺把電影故事帶出來。

在改編的過程中,婁燁導演和編劇馬英力老師,他們把故事最後提升到這個女性是一個“背叛者”,於堇並沒有把“珍珠港事件”的真相告訴她父親,在職業和大義之前,她選擇最有利於國家的,她憎恨戰爭,她的選擇是為了儘早地結束戰爭。裡女主角最後是跳樓而死,在片場我們也拍了最後的對戰,但導演覺得還是要留下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最後她的生死在電影裡並沒有講白。我非常認可這樣的改編和呈現。

澎湃新聞:在片場,你是不是也就劇情走向和人物呈現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觀點和看法?

鞏俐:其實每一場戲我們都有商量,這是一種非常好的創作氛圍。這部戲是以真實感為目標,除了我剛才說的那些細節,我認為刻畫這個人物最關鍵的一點在於,要表現出她真實的內心世界同職業的矛盾。在表演方面汲取營養的角度,坦白講,我平時看的更多的還是男性電影,歐洲和好萊塢的男性電影。像《教父》,這樣的電影我會看好多遍,因為從每一個人物裡面,都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馬龍·白蘭度,他是進入到了人物之中,成為他,而不是去演他。所以我覺得一個演員體驗生活和準備工作是特別重要的。

另外,昆汀的作品我看的也比較多,他的電影有很多層次和不同的風格,又很極致。在我的電影中也有很多極致的表達,我想學習那種極致怎麼用在關鍵時刻,該爆發的時候力量怎樣表現,在表演上去吸收借鑑他們的經驗。好萊塢黃金時代的那批演員,阿爾·帕西諾、羅伯特·德尼羅等等,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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