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兩相對比,《布達佩斯大飯店》只有單調的紅色,《純潔心靈》則豪放地運用了紅、藍、綠、黃這些對比強烈的大色塊;

《布達佩斯大飯店》幼稚的手寫藝術字型,完全沒有《純潔心靈》PPT式簡潔字型鏗鏘有力;

最重要的是,《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導演沒有在這裡抓著一根升降繩下來跟觀眾打招呼,缺少打破第四面牆的勇氣。

就從這一張PPT上足以看出,《布達佩斯大飯店》,不是對手。

隨後是一段段獨白自我介紹,學生們的,還有畢耀飛,他們用自己的嘴對著螢幕呱呱呱地在介紹。

劉尚在影片裡聽到人物獨白倒也不排斥,因為這是電影正常的表現手法,他很喜歡的芳華就有獨白推動劇情,還有昆汀在電影夾雜各種私貨形式的獨白和對話,看似瑣碎而無關緊要,實則暗藏玄機。

不過劉尚暫時沒發現畢耀飛這些獨白的深意。

“隱藏得夠深,估計得看完電影回過頭來才能明白這些獨白的深意,或者是得多看幾遍。”

後面劇情稍微進入了正經的敘事。

講述了幾個比較重要的角色在學校經歷的故事。

一名叫“小宇”的男生,出了車禍斷了腿,醫生說他可能無法實現他的表演夢想。文老師在窗外偷看,畫外獨白是“最讓我銘記的,是小宇和媽媽的無私,和堅強。”

還有學生被潛規則,被包養,談戀愛,以及拋棄繁華富貴來求學的一些故事。

故事就像是道具和佈景一樣隨意,浮於表面。

劉尚在看的過程中,好幾個槽點讓他不吐不快,他問馮峰:

“有些地方我沒看懂,我問問哈。”

“什麼?”

“那個小宇被壓斷腿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一大早就有酒駕,還有大貨車為什麼開進了公園?還有為什麼明明把老太太拉過來了,他自己要躺下?”

馮峰解釋說:

“一大早那叫宿醉,就因為喝醉了所以才把大貨車開進了公園,至於為什麼救一個就得壓一個,這不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嗎?”

劉尚又問:

“那個自殺的戲份,演員跳海去懸崖啊,為什麼站在海邊的礁石上,那怎麼跳海?”

“那樣構圖比較美,從那跳下去也很危險的,有致死機率的。”

“那個在劇組裡拍戲幫忙的,為什麼連續幾天就是把道具搬來搬去,就那兩個位置,到底是幹嘛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基礎功。”

劉尚知道馮峰在陰陽怪氣,他嘆口氣:

“我逐漸開始理解畢導的創作理念:在這部電影裡,一個畫面,最重要的,並不在於是否真實,也不在於拍的好不好看,而在於畢導想要透過這個畫面表達些什麼,在於畢導的創作意圖,在於畢導想要說些什麼獨白。有些像是舞臺劇,像是個小品,傳達全靠意境和觀眾自我代入。

還有這些主線之間也太亂了吧?看著不像是經過創作的。”

馮峰笑了笑:

“開始我就說過,這部電影不是環形敘事,而是不規則多邊形敘事。

猶記當年畢導在上映之初所說,他是馬丁西科塞斯的頭號粉絲,很喜歡諾蘭慣用的非線性敘事技巧,也喜歡沃卓斯基姐妹的多線敘事手法。

但神作《雲圖》不過是6線敘事,這部《逐夢演藝圈》,是13線敘事。

跟諾蘭常用的打碎、顛倒時間線的技巧不一樣,《逐夢演藝圈》這部電影,根本就沒有時間線這麼個概念。

十一條故事線宛如東北亂燉一般雜糅在一起,你完全不知道哪個故事在先哪個故事在後。

在這複雜的結構裡,觀眾卻仍然能透過大量的人物獨白,清楚地瞭解每一個故事的起承轉合,以及裡面蘊含的人生哲學。

諾蘭、沃卓斯基姐弟這幫人,不過是在利用時間線炫技罷了。

站在時間線之上,蔑視一切傳統電影界條條框框的畢導,才是導演進化的終級形態。”

“說得很好,別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