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壓著青瓦簷角漫下來,簷下樹葉被秋風吹得嘩嘩作響。

百里落鬱踩著地上零落的枯葉,遠遠就望見西跨院那株歪脖子老槐樹。

“從前有隻小雀兒總說自己不會飛……”南淮瑾溫柔清潤的嗓音穿過院牆。

百里落鬱跨過門,正瞧見南淮瑾坐在樹下捧著一本話本在說書。

而小苗不像往常一樣喂烏鴉,而是頭枕著南淮瑾的膝蓋,認真的聽著故事。

她甚至還攥著南淮瑾的月白衣角,歪著腦袋聽得入神。

八歲女童梳著雙丫髻,頸間的繫著那塊銅板一半沒入衣襟裡,看似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可那雙杏核眼裡分明藏著不屬於孩童的狡黠。

“怎麼不繼續餵你的烏鴉了?”百里落鬱將染血的帕子甩在木桌上,驚得茶盞裡浮著的茶葉打了個旋。

染血的帕子上是寫滿的謠言,以及乞丐傳唱的童謠。

小苗絞著衣角往後縮,鬢邊碎髮顫巍巍垂下幾綹:

“姐姐不讓養,苗兒就不養了。

她仰起臉,陽光恰好漏過枝葉在她眼下投出淚痣般的陰影,“就是好可憐那些烏鴉,因為姐姐不喜而被開膛破肚……”

木桌下的泥土裡好似還洇著暗紅,百里落鬱用靴尖碾碎腳下落葉:

“裝瘋賣傻的把戲小苗還沒演夠啊?這個家家酒姐姐不喜歡,你不是知道我為何殺那些烏鴉嗎?”

南淮瑾一臉狐疑的看向百里落鬱,“你是不是搞錯了?我診脈過了,小苗確實燒成三歲的稚童了。”

“嗚嗚嗚,小苗聽不懂姐姐在說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姐姐不喜歡小苗,小苗可以改。”

小丫頭忽然抽噎起來,從南淮瑾膝上起來,去拉住百里落鬱的衣角:

“姐姐不要不高興了,小苗以後一定乖乖聽姐姐的話,不要再殺可憐的烏鴉了好不好……”

淚珠撲簌簌滾過腮邊,落在棉麻布衫子上洇出深色痕跡。

南淮瑾見小苗哭成這樣霍然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小苗帶淚的臉:

“百里姑娘何必咄咄逼人?連孩童無意喂的活物都要趕盡殺絕?小苗都如此了還要計較嗎?”

百里落鬱盯著南淮瑾義正言辭的樣子,她抓住他的手,冷笑一聲指著木桌上帶血的帕子:

“月華公子不妨看看這帕子上寫的什麼?”

“夠了!”南淮瑾甩開她的手,白玉似的面龐泛起慍色:

“這些謠言是能光靠小苗一個孩子傳出去的嗎?如今連外界亂傳的風言風語都要怪到她頭上?”

“哥哥…咳咳……都是小苗不好,不要吵架…咳咳…”

小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袖中滑出個草編的烏鴉,正落在南淮瑾靴邊。

年輕公子忙俯身拍撫她單薄的背脊,見地上草邊的烏鴉,以為是她是見不到活烏鴉,才編個草的解悶,心疼不已。

“本來將軍重建搖城,善待百姓,以為將軍真的還心存善意,沒想到是為了裝樣子拉攏人心罷了。”

他語氣中帶著失望,“如今一點風吹草動,證據尚未充足,居然還能怪到孩子身上。”

百里落鬱攥緊袖中拳頭終究又鬆開,秋風卷著樹葉撲簌簌落下,她望著南淮瑾給小苗拭淚的側影,居然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她做了那麼多,為什麼南淮瑾還是不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