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自臨時搭起的陶灶升起,她望著廢墟間萌發出的新芽。

百里落鬱正滿意看著時,卻見糧倉角落。

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正被衛兵按在地上,他嘴裡死死咬著半塊硬餅,殷紅的血順著下巴滴在米堆裡。

她不是每日都在發粥嗎?怎麼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念及此處,百里落鬱腳尖輕點,如一抹疾風般快速下了瞭望臺。

年長的難民瞧見她趕來,顫巍巍地跪下:

“將軍開恩,阿宴高燒不退,大家都以為他…已經三天沒給他喂米…他尚不知發米粥這事。”

“放開他。”百里落鬱打斷老者的哀求,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向衛兵命令道。

“將軍,這小崽子想偷糧!”士兵鬆開少年,急忙彙報。

百里落鬱蹲下身,從袖中取出帕子輕擦拭少年臉上的血汙。少年突然暴起,尖利的牙齒狠狠咬住她手腕,鮮血瞬間染紅素帕。

百里一百里二的刀劍齊齊出鞘,卻見百里擺擺手。

“別動。”百里落鬱左手閃電般扣住少年下頜,卸關節發出脆響聲,染血的錦帕飄落間。

她將糖糕抵進少年顫抖的唇:“米粥辰時和酉時派發,你既活著,只要出工,灶上永遠有你一碗。”

甜香在口腔炸開的剎那,少年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混著血水的淚珠滾落,在將軍紅色護腕上洇開深色痕跡。

百里落鬱託著他清瘦的下頜輕輕一推,脫臼的下巴,咔嚓一聲正骨了。

百里五捧來名冊:“按將軍令,今晨重新核對了登記在冊九百六十三人......”

“添到九百六十四。”她撕下袖擺裹住滲血的腕,目光掠過少年隨呼吸起伏的嶙峋脊骨:

“把他帶去醫帳,讓這孩子跟著醫官學辨草藥。”

秋風卷著新伐木料的清香掠過,少年攥著未吃完半塊糖糕,看那襲紅衣銀甲漸融入重建城池的人潮中。

遠處炊煙漫過來,混著掌心甜膩的餘溫,他原本惡狠的眼睛褪去了敵意…

南淮瑾這幾日在照看小苗,他派幽悅凝暗中跟著百里落鬱本是想看她是如何圍剿“南漓餘孽”。

沒想到幽悅凝彙報她居然真的在給難民重建搖城。

等南淮瑾再次出來,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

百里落鬱墨髮用紅綢束起,英麗眉目凜冽生輝,紅衣銀甲,腳下靴濺滿泥點,正指揮工匠夯土築牆。

臨時搭建的醫帳外支著十口藥爐,苦香混著米粥的溫熱氣息。

百里落鬱感受到目光,轉過身去。

只見少年面紗半掩難遮玉顏,如瀑長髮束起,額間冰淚石映著墨玉雙眸,明明是穿著普通的麻棉衫,卻通身透著清貴空靈之氣。

嘶,不愧是第一美人,美她一臉。

但百里落鬱也沒有忘記正事,對他招招手,“月華,你來的正好,醫官的醫術不甚精湛,還想請你來指點呢。”

南淮瑾沒有回答,走近掃過那些逐漸成型的房屋,簷角都照著西越樣式。

他嗤笑一聲:“將軍真是‘好心腸’,連難民都要給他們蓋西越的屋子。”

怪不得百里落鬱說要重建家園,只不過想要南漓故國難民心悅誠服,成為西越人罷了。

“難民中沒有那麼多匠人,這是軍中有人當兵前做過,便讓她們帶頭的。”

百里落鬱倒是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的能住人就行。

南淮瑾淡淡道:“將軍為他們重建家園,不就想讓他們變成西越子民?好擴大你們西越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