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中安靜了一會。

幾乎是突然的,楊郎帶著喘息的高喝聲傳來,“你說什麼?好,好,很好,既然這樣,你怎麼不乾脆滾出楊府?”只聽得一個重物“砰”地砸在地上,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著楊郎的冷笑聲一起在咆哮,“滾啊,滾出楊府啊,不錯,我從來就不喜歡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滾,給我馬上滾!”

這聲音含著氣急敗壞,原本因鄭氏的欺騙和戲弄,而頹廢失落不已的楊郎,似是一下子恢復了精神。這時刻,他對元氏的惱恨和嫌棄佔了上風,令得原本氣息奄奄的他,竟是不管不顧地尖喝罵叫起來。

一陣腳步聲響,元氏被重重推出了艙房。就在她砰地一聲摔到在地上時,元氏忍著疼痛,依舊細聲細氣地說道:“楊郎,這是我的艙房。”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便是這幾個字,令得楊郎氣焰一熄,轉眼間,他扯著嗓子冷笑連連,大步跨出艙門,氣沖沖地甩門而出,轉眼便去了老遠。

等楊郎的身影消失後,元氏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她才支撐著站起,手臂就是一暖,接著,盧縈溫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怎麼樣,痛不痛?”

“不能,我習慣了。”元氏搖了搖頭,她在盧縈地扶持下入了艙房。隨著盧縈馬艙門關上,她在塌上縮成一團。

好一會,元氏苦笑道:“看來得和離了。姐姐,我還說過做東道主呢,看來不成了。”

微細的燭光下,盧縈打量著她的臉色。元氏的臉上不見痛苦,多的只是一抹茫然。顯然,她一時想不起,楊府呆不下去了,自己能去哪裡。

這時,盧縈的手按上了她的膝頭,盯著她,盧縈緩緩問道:“你可是真想和離?”

元氏抬起頭來,燭光下,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卻顯得很堅定,點了點頭,元氏喃喃說道:“姐姐,你不懂,我現在,真的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

盧縈輕聲問道:“你有嫁妝的吧?”

元氏點頭,不過轉眼她又道:“不過被婆母和小姑用掉不少了。她們很苛刻,我要不回來的。”

“沒關係,我來幫你要。”這話一出,元氏騰地抬起頭來。看著盧縈,她眼中有點溼潤。

盧縈站了起來,她一邊在狹小的艙中踱著步,一邊說道:“忠於你的人呢?可有一些?”

“有的有的。”元氏羞愧地說道:“可都被婆母趕得差不多了。”

“沒關係,還可以找回來。”

盧縈的鎮定,明顯影響了元氏,她睜著大眼溫馴地看著她。

盧縈尋思了一會,慢慢說道:“元娘,我們合夥吧。我幫你討回你的嫁妝,找回你的親信,我來幫你打點生意。”泛黃的燭光中,盧縈負著手看向遠方,微微一笑,輕輕說道:“不過你不能說出去,我也不說出去。元娘,有了你的資本,我定然可以幫你我打造一個堅固的安身之所。元娘,這世間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自己的命脈,永遠得被自己握在手中。誰要也搶不走,誰也不能再憑著隻字片語,便令得你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了。”

她的話,元娘大半聽不懂。不過她只知道,這個給過自己溫暖的人,會給自己做主,幫自己得到自己原本都不指望擁有的一切。

當下,她連連點頭著,小聲說道:“姐姐,我都聽你的。”

盧縈迴頭看著她。

看著看著,盧縈長嘆一聲,她走上前摟住元氏,把她擁入懷中後,盧縈低嘆道:“你啊,你這麼笨,沒有人護著,可怎麼走下去?”

淚水湧上了元氏的眼眶,她喃喃說道:“我知道我笨,她們教我怎麼與人打交道,怎麼聽話聽聲,可我怎麼也學不會……我姨奶奶讓我這一輩子都呆在楊家,便是受了欺負也不離開那,她說我太笨了,學不會人情世故,看不懂那些拐彎抹角度的壞心思。她說楊府好歹也是大世家,我只要不犯錯,他們怎麼也不至於趕盡殺絕,總會給我一碗飯吃。”

她把臉擱在盧縈的肩膀上,喃喃的,睜大眼流著淚地說道:“可我真不想呆了,姐姐,我真不想呆了,我寧可成為乞丐,也不想再呆了。”

盧縈點頭,她輕聲說道:“我懂,我懂。元娘,你放心,你的財產,我會幫你保著。我還會讓它增漲三倍,五倍,我會讓你的錢多得買下整個綺香閣。我還請一大堆的老實忠厚,知恩圖報的人呆在你身邊。你笨沒關係,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聰明的,你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盧縈苦笑著想道:只是萍水相逢,我還天殺地給起承諾來了。真是……

元娘頻頻點頭,盧縈又與她說了一會後,見她倦意上頭,便讓她睡下,給她蓋好被子。吹熄燭火時,盧縈轉頭看著睡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元氏,想道: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人?才與我相處多久,便完全相信了,依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