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朝暉點點頭,便和無涯告辭而去。

上陽那裡軍務繁忙,正是要緊的時候,範朝暉去太夫人那裡告了別,便徑直回了上陽。

次日安解語醒了之後,便沉默不語。秦媽媽想起國公爺的話,還要給四夫人下一劑猛藥,就叫了四房的大管事範忠過來。

範忠進來給四夫人磕了頭,便將臨走時四爺給他的翡翠小玉佛拿出來,又低垂著頭,原原本本地將四爺說得話都轉述了。

安解語握著翡翠小玉佛,聽著範忠轉述的“不用為我守著”,便號啕大哭起來。

秦媽媽見四夫人終於哭了出來,方才放了心。

這日之後,安解語除下頭上的釵飾、耳環,摘下手鐲、頸鍊,只戴上了四爺留給她的翡翠小玉佛,和手上的金剛石戒指。那戒指還是年前安解語提過一句,四爺便記在心裡,讓人打造了一對,兩人一人一隻。如今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秦媽媽又聽了夫人的囑咐,將那些有顏色的衣裳都收了起來,放在外面的,皆是素白、銀白、月白,又抑或是青色、淡藍、菸灰等冷色調的衣衫。

阿藍見了心酸,卻也是無可奈何。夫人有過四爺這樣的夫君,這一輩,是再看不上別的男人了。——這男人對女人太好了,對女人來說,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又過了數日,翠微山的人也到了,和範朝暉在上陽仔細議過之後,就去了京城的範府,和太夫人、大夫人程氏以及四夫人安氏商議撤退事宜。

程氏便一一安排:“孃的春暉堂,外院準備了五輛大車。我們元暉院,國公爺的物事多,也是五輛大車。五房人少,三輛車足夠了。四房人更少,一輛也就夠了。”

安解語聽著這話不象,忍不住道:“大嫂,我們四房是少了一個人,可一輛車也太少了些。則哥兒的東西都放不下。”

程氏不等太夫人說話,便搶先道:“四弟妹,你如今是孀居之人,只管貞靜守節便是。則哥兒的東西要怎麼裝,我會讓人過去料理。”

安解語氣得臉通紅:自己的夫君屍骨未寒,現在就開始給自己孤兒寡婦臉瞧了?

太夫人見程氏太過分了些,便皺了眉頭,對程氏說道:“馨嵐,這事是你不對。你四弟不在了,你應該更看護四房才是。怎能如此行事?”

程氏趕緊站起來,惶恐道:“媳婦不敢。娘這麼說,媳婦真是無立足之地了。實在是此次出行,不能太過招搖。如今十四輛大車,已是擔心會引起更多人的側目。再加一輛,是不可能的。”

太夫人盯著程氏看了許久,才冷冰冰道:“既如此,我的春暉堂不用那麼多,我們勻出兩輛,你們大房也勻出一輛給四房。出殯那日,大房和四房各四輛車,春暉堂和五房,各三輛。”

太夫人見程氏要說話,就打斷了她道:“你若不願,就在京城守著。不用跟我們回去了。”

現在輪到程氏氣得滿臉通紅。

安解語在一旁瞧著,卻是黯然,便也站起來道:“娘,我們四房用三輛車儘夠了。那多餘的一輛,還是給娘留著用吧。”說完,安解語也不願再看程氏的臉色,便低頭坐下了。——她現在是寡婦,從此以後,可是要知道什麼叫作寄人籬下了。在則哥兒長大之前,她也只有隱忍下去,不能再如以往一樣任性妄為。那個可以無原則庇護她,包容她,疼愛她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程氏見安氏居然退讓,心裡微微一曬,臉上仍擠出一絲笑:“娘真是疼四弟妹。可惜四弟妹不領情。”

安解語撇了撇嘴,再不說話。

這邊幾人定好計策,便各自回自己屋裡打點。

大夫人程氏帶著張媽媽回了正屋。張媽媽就忍不住道:“夫人今日忒心急了些。”

大夫人慢條斯理地坐下,意味深長地看著張媽媽道:“今兒不急,怎麼試得出太夫人的心意?”

張媽媽不敢再說話,便退下去找了大丫鬟塵香商議裝車的事宜。

這邊範府裡因為範四爺突然去世,府裡也要操辦喪事,便各處都掛上了白燈籠和白布幛帷,佈置好了靈堂。翠微山的人扮作了道士和尚,過來範府做法事。只等七七四十天一過,範府眾人便要借送殯出城的機會,離開流雲城。

這幾日白天,安解語都帶著則哥兒披麻戴孝,跪在靈堂處。前面一扇白布從橫樑垂下,將她二人擋在裡面。

前面弔唁的賓客,也只能隔著布簾向四夫人和小少爺行禮。

因外界都傳四夫人瘋癲了,所以範府如此行事,賓客皆不以為怪。

這邊範朝暉回了上陽,便召集了手下各色人等,加緊檢視京城和四圍的情形。

四弟範朝風在營州突然死於夷人之手,讓範朝暉大為震動。他原以為,在他有生之年,夷人不敢過營州三百里以內。誰知,在他還正當盛年的時候,夷人不僅佔了營州,且動手殺了他的至親家人

到底,誰是害他四弟的罪魁禍首?——夷人,當然是主兇。可是,誰給了他們膽和機會,讓他們能不聲不響地敲開了營州的北大門,帶了夷人的精兵入境?

誰?——除了皇帝,範朝暉想不出第二人有這樣的手筆。可是又沒有切實的憑據,那些道聽途說的謠言,還不足以讓範朝暉做出最後的判斷。且範朝暉總覺得荒謬:營州城是皇帝的城池,營州城的百姓是皇帝的臣民。皇帝得瘋狂到何等程度,才能做出這等引夷入境的事情?——又在心裡微微冷笑:不管是誰想玩火,都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玩火的人,小心引火自殘!

*正3522字。標題又烏龍了。各位看官莫怪。晚上二更會正式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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