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哪如新人,天子自稱“司馬門”,顯然對楊安玄的奉迎十分歡喜,這樣的人物絕不能讓他成長起來,最少要將他打發出建康。

王國寶眼中閃過狠辣之色,無數陰謀在心中盤旋著。

想起堂弟王緒告訴他,派人暗中盯著楊安玄,開口吩咐道:“來人,去把王緒叫來。”

功夫不大,王緒來到。孤燈暗淡,壁上人影幢幢,有如鬼魅現身人間。

…………

六月二日,天子下詔,譙敬王司馬恬次子司馬恢子接替王雅為丹陽尹,擢升琅琊內史王緒為建威將軍等一系列人事變動調整。

旨意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楊佺期三兄弟的變動:新野太守、龍驤將軍楊佺期調任堂邑太守,督石頭城軍事;厲威將軍楊廣升任豫州淮南郡太守,駐守淮南;厲鋒將軍楊思平擢升掃虜將軍,鎮守孟津關。

陰府。陰友齊將朝庭旨意告訴了楊安玄,笑道:“賢侄的父輩皆有擢升,天子對楊家信重有加啊。”

楊安玄默然,歷史朝著既有的軌跡行進著,留給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

陰友齊見楊安玄臉色凝重,暗暗點頭,看來此子沒有被表面的現象迷惑,看出背後的玄機。

楊家南渡以後以武立身,賴以立足的是楊家族軍,分成三下,力量便變薄了。

就拿楊佺期調任堂邑太守來說,堂邑就在建康北面,相比新野管轄的地盤小了,而且靠近京城,一舉一動都受管束,哪有新野郡自在。

新野在楊佺期的治理下欣欣向榮,陰家與其關係密切,原本以為可以借力幾年壯大家族,換個太守,又要重新投資了。

陰友齊用茶蓋撥開浮起的茶葉,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楊安玄。

陰家與楊家特別是與楊安玄交好得到的回報是巨大的,族中子弟有七人步入仕途,雲節紙、糖霜、茶葉等物獲利甚大,敦兒與楊安玄為友學業增進。

慧珍小像送進宮去,因楊安玄的兩首小詩已然透過初選,入東宮幾成定局,要爭的只是太子側妃的位置。

端起茶飲了一口,茶香撲鼻,滿口留芳。

家中寄來的碧春茶已在茶市中試賣,藉著東林寺慧遠大師“五淨心茶”的東風,還有郗刺史所題的“碧春”茶名和“疑成雲霧頂,茗出碧春香”的小詩,碧春茶的銷路不錯。

三百斤新茶不過一個月時間便銷售一空,價錢還比以往的茶餅高出三成,不斷有回頭客前來相詢,明年產量可以提升數倍。

父親在信中告訴自己,楊安玄的這些技藝出自一本奇書《天工開物》,父親派人前往洛陽四周找尋楊安玄口中提及的宋道士未果,暗囑自己伺機旁敲側擊打探。

陰友齊忖道,不說別的,便是為了這本《天工開物》,楊安玄也值得陰家交好。可惜自己只有慧珍一個女兒,若能招楊安玄為婿多好。

楊安玄從沉思中醒悟過來,自失地一笑,縱是神佛亦無法事事掌握,自己能做的只是充分準備,見變應變。

眉頭揚起,楊安玄笑道:“家父改任堂邑太守,倒是離京城很近,屆時舍妹可以來京中找慧珍小娘子玩耍了。前幾日收到家信,舍妹還讓愚向慧珍小娘子問好。”

陰友齊點點頭,女兒進宮的時間約摸在明年四五月,在家的時候還有年許,若是楊家小娘子能來建康,也能稍解她心中煩悶。

“吾替慧珍謝過湫兒小娘子了。”陰友齊道。

從陰府出來,楊安玄沒有回國子學,而是回了家。韋淑、苗蘭等人前往京口的事要著手了。

除了《送別》、《問月》外,楊安玄還準備了柳永的《雨霖鈴》、李清照的《知否、知否》、王維的《相思》以及春夏秋冬各一首。有這九首新詞,楊安玄相信足夠一年所用。

這二十多天來,苗蘭、韋淑、徐旋三人日以繼夜研唱新詞,徐旋則琢磨改進著詞曲,精益求精。

楊安玄這段時間有事,沒有回家中,徐旋見到他後,急切地道:“楊公子,九首新曲已經演練熟悉,什麼時候安排吾等前去京口。”

三人知道這九首新曲唱出,定然引得天下轟動,而作為首唱的三人肯定無限風光。

“不急,還需準備穩妥些。”楊安玄道。

見徐旋有些怏怏不樂,楊安玄解說道:“開妓樓易,但隨之而來的騷擾該如何應對?”

徐旋悚然而驚,他在妓樓多年,經歷過不少齷齪事,自家與娘子到京口開間雜貨鋪,尚被人折騰得活不下去。若是開間妓樓,而且可以預想會大紅大紫,後面若沒有大人物照應,恐怕轉瞬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徐旋躬身道:“公子教訓的是,徐某有些忘形了,謹聽公子安排。”

京口是北府軍駐地,北府軍戰敗前秦兵馬後如日中天,被朝庭視為擎天玉柱。

謝玄逝後,敬王司馬怡接掌,司馬恬逝後,現由皇后(已逝)之兄王恭都督兗、青、冀、幽、並、徐及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前將軍、兗青二州刺史,假節,鎮守京口,北府軍掌握在他的手中。

楊安玄思忖著在北府軍找個關係,可是楊家雖然出身兵家,跟北府軍卻從未打過交道,一時找不到切入口。

六月四日,劉衷前來國子學拜訪楊安玄,一場意外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