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胤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木蘭圍場南界域、和正欲往京城趕回給十八阿哥治療的鑾駕匯合,還是慢了一步。

這廂,風塵僕僕剛下馬背的胤禛正在康熙所駐的帳內行請安禮,那廂,十八阿哥胤衸所住的帳內,轟然傳出一片哀傷的哭嚎聲——十八阿哥胤衸——疫了!

胤禛愣愣地定在那裡,半晌,才提腳邁向小十八所住帳篷。

帳內,十三阿哥胤祥已經驅散了下人,只留下被李德全攙扶著立在胤衸榻前的康熙,和無力倚在帳門口的胤禛。

他相信歷史已經有所改變,至少,他至今不曾納妾、所出子女皆冠槿璽名下、弘暉也遇劫未殤……透過這些,他已經深信,人能勝天……可為何,這一次,歷史,依然照著它的軌跡片刻不緩地行進,連給他片刻停頓的時間也沒有……

胤禛在心底默唸著,熱涕順著眼鼻而下,為年僅八歲卻不幸往生的胤衸無聲痛泣……

而年已五十有四的康熙,這回也不再只是像往年痛失子女時那般眼紅鼻濃地哀悼便罷,而是顫抖著身子伏在胤衸榻前,握著胤衸的手,沉痛低泣。

這一刻,他再也不是大清至高無上的一國之帝,而是痛失愛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年邁老者……甚至有一剎那,他的心頭閃過一句痛不可遏的嘆息:就算守得住萬里江山,護不住年幼如你,又能奈何……能奈何……

“衸兒……衸兒……皇上……皇上。衸兒他……”因撐不住疲累,被宮女勸扶著回自己帳內歇息的密嬪,聞訊趕來,人未至。聲先哀。

被她如此一嚎,康熙也忍不住再度熱淚滿面。痛楚地望著跪在榻前的密嬪,心下止不住地懊悔。早知小十八會有今日之大劫。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離開京城,即使密嬪跪著求著讓他帶上小十八隨駕,他也絕不鬆口……胤衸,他的十八兒——那個於他年邁之年喜得龍子的他而言,如獲新生般的幼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太醫不是說已經好轉了嗎?為何會……皇上……臣妾好悔,臣妾再累也不該丟下衸兒去休息,不該……或許那樣他還好好地活著……就不會出事……嗚嗚嗚……皇上啊……”密嬪哭倒在榻前。抓著胤衸的手,死活也不肯放。

最終,還是十三阿哥將她敲暈了讓宮女扶她回自己的住處,這才恢復了帳內的安靜。

“皇阿瑪,是兒臣晚來一步……”胤禛哽咽地自責。雖然他自接到十三的書信後。已經儘快準備藥材趕來了,一路上甚至連驛站都沒去,直接在野外露宿了事。卻還是……

“你已經盡力了……”康熙擺擺手。眼底依然哀慟不散。

“是啊,四哥,你收到弟弟的信,能馬不停蹄地趕來,已經很疼愛十八弟了,是十八弟福薄,沒能撐到四哥趕到……否則。以四哥帶來的藥材,必定能讓十八弟度過此劫,恢復活蹦亂跳……”十三阿哥用衣袖擦去停不下來的淚,佯裝堅強地笑笑。想讓帳內充盈的沉痛氣氛快快散去。

然而,經他這一提醒,胤禛反倒想到了一件事。“出京前,爺備了不少藥給十八弟的隨扈,就怕這塞上氣候突變,十八弟年小體弱的容易生病……怎麼?那些藥都無效嗎?”不應該啊,那些可都是醫館最新到的有效急用西藥。再加上不少可以吊命延壽的百年野山參須等珍惜中藥,不至於都毫無用處啊。

“什麼?四哥有讓十八弟的隨扈備藥?可自從十八弟生病以來,除了隨駕太醫所帶的藥材外,不見下人提過啊。”十三阿哥這下也懵了,抬頭望望一臉凝重的胤禛,和眼底逐漸冒火的康熙,身形一震,說了句:“皇阿瑪,兒臣這就去查,看哪個該死的奴膽敢如此欺上瞞下……”說完,邊衝出了帳篷,去找真相、抓人算賬去了。

留下胤禛和康熙父子倆依舊痛心地立在十八阿哥胤衸的榻前,直至負責喪葬事務的臣子趕到,開始為十八阿哥理妝、入殮。

此時,也適逢十三阿哥前來回秉,說早先四阿哥特地給十八阿哥備的藥材,都讓密嬪命下人丟棄了……

聽聞這個陳奏後,康熙勃然大怒。重哼一聲後,立即擺駕議事帳。

“密嬪!宮人剛才說的可都是事實?你將胤禛給胤衸備的藥材都丟了?!”康熙含怒盯著哭倒在地上的密嬪,語帶沉痛地問道。

密嬪邊抽泣著,邊解釋:“皇上,臣妾糊塗!可臣妾哪裡知道衸兒他會……更何況,出京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絲毫看不出衸兒有何異樣,臣妾覺著,這沒病沒痛的,收著那麼多藥,實在是太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