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

左金香趕緊把麵碗搶了去,扯下腰間的圍裙給花小麥擦手,一面不停口地嘀咕:“燙著沒有?頭先兒還真唬住我了,以為你有多鎮定,結果怎麼樣——你若真個冷靜,也不會沒頭沒腦地跑了來了!也不瞧瞧自己現下的情狀,說句不吉利的,萬一有個閃失,你家孟鏢頭回來了,得多難受?”

“沒事兒。”花小麥將那圍裙在身上隨便蹭蹭,仍是笑著道,“我心裡有數,若是覺得身子不舒服,哪怕在家裡急死我也不會來,可我現在好好的呀——我是想著,來了城裡,他要是回來了,我立馬就能得到訊息,心裡踏實點。”

“唉……”左金香點點頭,跟著就嘆了口氣,“我說你這妹子也莫要強撐了,還笑哩,心裡不知都慌成什麼樣了a豎咱又不是外人,難不成你還怕我笑你?”

“左嫂子你要是覺得我這笑實在入不得眼,我立時便能哭給你看,關鍵是,你想看嗎,有誰想看?”花小麥抿了抿唇,“我真好得很,你就別記掛著了,我曉得你這兩日多半也忙得夠嗆,你瞧我又不是一個人來的,你何必擔憂?”

她回身將周芸兒扯過來,笑容拉大兩分:“你瞧,這是我徒兒呢,我都收徒了,厲害吧?我不好在灶臺邊久站,過會子你做飯時若需要人打下手,只管喚一聲,我讓她幫你,莫看她年紀小,是很伶俐的。”

左金香答應一聲,又與她寒暄兩句,左右不過是讓她放寬心,又叫她若是覺得乏了,便索性去孟鬱槐平日裡住的那間屋歇一陣,話畢也就回了後廚。

花小麥這時才轉頭對周芸兒道:“你跟了我來縣城,你娘肯定會擔心,這會子我還招呼都不跟你打一聲。就把你給賣了,讓你給人幫忙做飯去,你不會在心裡暗罵我吧?”

“師傅你說的什麼話?”周芸兒低頭一咬嘴唇,“我是你徒弟,如今這情形,我在你身旁陪著本就是該當的,何況,能上灶多拿拿鍋鏟,我心裡總是歡喜的。”

頓了頓,又小聲囁嚅著道:“至於我娘。她自是心疼我。但除開我之外。家裡還有三個妹妹,我那爹,又是……我娘縱是有心,也不能時時處處只顧著我。整日留在家中憋悶得很,倒不如跟著師傅你,反而自在些。”

花小麥笑了一下,只伸手在她肩上拍了兩下,卻是沒做聲。

……

夜幕降臨,四下裡燈點了起來,連順鏢局依舊喧囂不絕於耳,然卻半點不使人覺得熱鬧,反而心下一陣陣發涼。

若過了今晚還沒有訊息。便是整整兩天兩夜了,時間拖得愈長,腦子裡那“凶多吉少”四個字便愈加明晰,簡直無孔不入,不管想到什麼。都會冷不丁一下子冒出來,心立即隨之狠命往下一沉。

花小麥在那角落中坐了一下午,難免腰痠背痛,站起來轉悠了一圈,與柯震武搭了兩句腔,左右不過是些無關的話,彼此都儘量不往那糟心的事上頭引。

縣衙那邊時不時過來一兩撥人,卻也沒甚有用訊息,互相問問而已,盤桓片刻便轉頭離開。花小麥先還充滿希望,不久便發現他們是不中用的,待他們再來時,就連頭都懶得回一回,只管繞著院子閒走。

周芸兒果真幫著左金香張羅了晚飯,菜色都算是豐盛,但人人揣著心事,也沒心思細品,草草扒拉兩口便又撤了下去。

景泰和整個下晌雖未幫上什麼忙,卻也不曾閒著,飯後好容易得了點空,一眼就瞧見花小麥垂著頭立在一棵樹下,便走過去在她身後小聲道:“小妹,要不你去後院歇會兒,老這麼站著太累了。”

“我就是坐累了才起來站一會兒,姐夫你不必管我。”花小麥並不曾轉過身,聲音有點嗡嗡的。

“可是……”景泰和還待再勸,恰在此時,大門外頭驀地起了一陣騷動。

明晃晃的火把,馬匹的嘶鳴,馬蹄敲打在青磚路面時踢踢踏踏的聲音,漸漸由遠及近,在連順鏢局外停了下來,緊接著便有一人跌跌撞撞地撲了進來,沒提防腳下一拌蒜,跌了一跤,卻又立刻爬起身,嘶聲高叫道:“人找著了!”

花小麥手上一抖,摳下來一大塊樹倏然回身,瞧見撞進來的人正是韓虎。

鏢局裡的其他人呼啦啦擠了上去,霎時將他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問個不休。花小麥管住自己的腳沒動,只死死盯著人叢,眼睛也不敢眨。

“怎生情形?”柯震武厲聲道,許是因為太過緊張焦慮,他那嗓音都有點分叉。

韓虎是一路飛奔回來的,吭吭趴在地上咳嗽一通,急得那老頭直想跳腳,一疊聲地呼喚人送茶來,一面催促:“嗐,你倒是說啊!”

“找著了……”韓虎又重複一遍,“庫丁找著了,那夥強賊也全給逮住,鬱槐哥與石清泉兩個正往咱們鏢局趕,說話就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