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琨華殿內

趙國宗室之中有勢力者,如:義陽王石鑑,汝陽王石琨,淮南王石昭,還有之前反叛如今押送回京的樂平王石苞等,齊聚在琨華殿內。

石遵看著眾弟弟們百感交集,走下御座說道:“兄弟寥落,散落四方,好久沒有如此齊聚過了。”

一旁的石昭諷刺道:“是啊,但凡有點實力便蠢蠢欲動。石衝,石宣下場如此,皆身首異處。如今出鎮邊地沒多久,苞弟也有此唸了?”

石苞汗顏不止,只惶恐不已。石遵見此也一時無話,許久說道:“昔者,曹魏文帝、陰帝子嗣不旺,為司馬宣王所趁。田常生子七十,散佈所封城邑,齊政卒歸田氏。石閔本就是漢族餘後,先王因其勇略,收為義孫,其人本姓冉氏,豈能與我同心?今我石氏宗室被其俘獲皆遭屠戮,其代石氏簒立之心日顯。”

石遵輕輕撫摸石苞的肩膀說道:“先帝子嗣雖多,然能成事,掌軍事者除了襄國石衹外也就這殿中兄弟了。苞弟受旁人挑唆,如今幡然醒悟,朕當既往不咎,只要我們兄弟能同心同德共御外辱。”

見此石琨進言道:“皇兄,如今石閔又都總內外兵權,撫卹宮城禁衛將士,皆奏請為殿中員外將軍,封爵關外侯,原先王龍騰護衛也皆歸其麾下。昔者,晏子有云:‘齊政卒歸田氏。田氏雖無大德,以公權私,有德於民,民愛之。’今石閔用公器而謀私恩,廣植黨羽,更甚田氏。若長此以往,我趙國之內,再無石氏一族容身之所。”

石遵也贊同道:“琨弟所言甚是,那日朝堂之上,中書令孟準、左衛將軍王鸞已勸朕不許其奏請,要奪他兵權,神情甚為不悅,幾不把朕放在眼裡。如今其日漸跋扈,我趙國軍政幾為其把控。長此以往,我趙國不復我石氏所有。”

石昭上前進言,“石閔不臣之跡以日漸著,陛下,當速速決斷。”

石遵看向末座的石鑑,從進殿之時開始不發一言,石遵向他問道:“鑑弟,此事汝是何意?”

石鑑不意石遵問計於他,只得附和道:“一切均奉陛下旨意。”

石琨只嗤笑他,“看來石鑑只欲做一安樂王爺。”

石鑑自嘲道:“我趙國仰賴諸位兄長之力,豈有我之事,臣弟願灑掃以待諸位。”

“罷了,”石遵環視眾位弟兄,“朕欲最近幾日除之,眾弟意下如何?”

眾人說道:“宜然。”

“豈有此等荒謬之事。”忽從內室傳來一陣尖利的聲音。

“鄭太后,鄭太后,不要進去,陛下和眾人商議大事。”旁邊的宦官再竭力勸阻。

“啪”鄭太后大怒,只掌了楊環一巴掌,“你們這些閹豎,盡攛掇陛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人皆可誅。”

石遵諸弟見狀,尷尬不已,忙向石遵致意紛紛走出殿外,石鑑走到楊環邊上,只向他撇了一眼,意味深長。楊環心中不解,如今情勢又不得脫,只得在殿內侍奉,尋機再議。

如今殿內只剩下鄭太后,石遵和楊環。只聽到鄭太后氣憤不已,說道:“李城還兵,無棘奴,豈有今日,小驕縱之,何可遽殺!”

石遵被母親劈頭蓋臉的痛罵,一時語塞難以回答。鄭櫻桃因長子石邃之過,被先帝石虎多加貶斥,若非其忍辱負重,委曲求全豈有今日。石遵也因其母親之故,多得保全。這幾年忍辱負重,石遵也多愧對母親。

“汝兄石邃當年吾欲行冒頓之事,可惜外無援兵,內無重臣,顧不得行。今石閔傾心輔佐你,汝豈可寒他的心。”

一聽母后如此言語,石遵頓時妒意猶生,說道:“兒得帝位,實乃朕胸中自有韜略,士卒傾心歸附,豈是石閔所能成。母后此言,是惜石閔與你同為漢人而相憐吧。”

“你!”鄭太后,長嘆一聲,“你如此不自知,只不過應勢而立罷了。不錯,你母親是漢人,然今趙國羯氏雖為皇族,然國境之內十之七八都為漢人,若不能安撫石閔,乞活軍不聽你石氏一族號令,你這皇位豈能安穩?”

石遵神色稍緩,“母后之意且容兒再思量,”隨即說道,“楊環送母后回宮。”

楊環得令,只得送鄭太后往後而去。事畢楊環欲回到石遵處覆命,想起那時石鑑意味深長的眼神,心中久久不平,走路也有些心不在焉。只在一個甬道上和一人撞上,正欲叫罵,卻見來人正是石鑑。

楊環忙上前攀談,“義陽王好興致,何故在宮中逗留?”

“楊總管,得陛下信賴,我等俱要與楊總管交好啊。”石鑑臉上卻是陰晴不定。

“哪裡,哪裡。大王乃陛下手足,我等侍奉還來不及,怎膽敢讓義陽王屈尊降貴。”

“楊總管,請看著這是何物?”

只見石鑑拿起一塊令牌,卻是那日石衝闔府老小俱遭屠戮的黑衣人所配之令牌,外臣不可得,宮中內官憑職位之便唾手可得。

楊環略有慌張,隨即鎮定下來,“義陽王說笑了,此為何物?”

“果然有城府,你之一切我大體俱已知曉,你兄楊柸當能瞑目了。”

“你……”楊環卻是心中大駭。

幽平處中原極北之地,自古嚴寒。如今已近初冬,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

燕國的大軍頂風冒雪,穿行在燕山崎嶇的山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