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所議的段部與慕容燕國相鄰而立,國中人等來往頻繁,原是慕容氏有求於這段部。可惜近年來這段部諸王,盡是目光短淺,唯利是圖之輩。殺劉琨,誅王峻,永嘉之後的遼東亂局由段氏而始。

今年以來石趙多次許段部以厚利,這段部反叛的訊息就不絕於耳,慕容家的邊境斥候也是每日數報,燕國朝中也是時刻關注段部的朝局。

到底是姻親之國,若無確切證據,燕主慕容皝就是有心想取之,也與情理不符,恐國中大臣反對。初聽到這反叛的訊息,這燕主不懼反喜。

燕主原就準備親征段部。但一來這段部為姻親之國,難下痛手恐旁人議論;二來,遼東諸國中,攻打雖頻繁,但從無滅國之舉,今滅段部,此乃曠世之功。燕主定然想獨佔此功。

那日早朝商議,燕王謀定,親率大軍,除邊境守將,各地駐軍不能調遣之外,盡遣國都內外諸軍。朝中諸多領軍將領如:司隸陽鶩、騎都尉慕容霸、前軍師慕容評、折衝將軍慕輿根、蕩寇將軍慕輿泥等盡數調遣。

燕王原成想,建威將軍慕容翰歸國不久,讓其在國都內稍息。那一日燕王與眾臣謀劃,部署排兵已定,卻未對慕容翰有所指示。慕容翰離席上前,主動請纓道:“燕王,下臣曾經久居段部,悉知其國中山川地貌,兵力排布,定能為我燕國大軍因勢利導,避實擊虛巧取關隘,直取令支城。”

“翰兄歸國不久,且在宇文久暴風寒,身體必不復康健。本意讓你復駐守遼東,如今慕容恪已漸有威勢,不好撤換。段部之地,我燕軍之中相熟者眾,不勞翰兄費心。”燕王意未可否,只讓慕容翰入座。

卻見慕容霸起身,向父王說道:“父王,王伯所言甚是,他久在行伍,於這兵馬戰陣,恐旁人不及。且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領軍大將之中,素知段部者排布者止王伯一人,兒臣懇請父王,讓王伯隨軍出征。”

陽鶩也道:“慕容翰將軍素有威名,在段部中懼將軍者甚眾。為燕軍計,臣懇請我王讓其出征。”

眾將紛紛替慕容翰請求,燕王故而也在徵召將領的名錄上加上建威將軍。

議事完畢眾人紛紛打道回府,慕容翰也隨眾臣欲出宮門。卻見公孫夫人和她的侍女小鵑在不遠的地方站立。見到慕容翰,公孫夫人忙嚮慕容翰行禮:“妾拜見建威將軍。”

慕容翰心下一怔,隨即收斂神色道:“下臣見過公孫夫人,臣尚有軍務,恕臣不能久留,微臣告退。”

“你這人好不講理,你不知我家夫人在你離開之後的苦,今日你卻……”小鵑不由得怒道。

“小鵑,休得多言,此乃軍務,切莫誤了大事。”公孫夫人只忙拉小鵑到一旁呵斥小鵑道。隨即款款的躬身嚮慕容翰行一禮,“妾耽誤將軍時辰,還望恕罪。”

說完領小鵑轉身,頭也不回的往自己寢宮而去。

走了數十步,小鵑悄悄轉頭,卻見慕容翰還站在原地。

“夫人,真沒話講了。”小鵑聞道。

公孫夫人也不說話,忽加快了腳步,離慕容翰越行越遠。

第二日,燕軍各部雲集於棘城城下,只見大軍軍容齊整,鎧甲,戰刀整肅,一片肅殺之氣。

古云:天子將出徵,類於上帝,宜於社,造於禰。如今出征為滅國之戰,燕王築高臺於南郊,其上置香案,焚香,以太牢禮祭之。卻見一主祭之人,類於殷時太祝,執燕王親書表文宣讀,又擲於鼎中焚燒,以告天庭。

眾將士三拜三叩誓師完畢,殺氣騰騰的往段部開去。

大軍於行軍途中,燕王問及左右:“此番我大軍以雷霆之勢,滅段部易如反掌,難在段部滅後如何收攏人心,為我燕國所用。”

陽鶩並馬急行,手握韁繩說道:“我王所言甚是,段氏兄弟專尚武勇,不禮士人,有才之人皆不用,致使國勢漸衰。”

“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燕王低頭沉吟道。

陽鶩拱手道:“我王大德,有上古遺風,燕國幸甚。臣聞段部陽士倫,忠毅清儉,誠信重義,旁人不及,若我王能收此人,則段部之臣民心不懼矣。”

燕王若有所思:“你所說陽士倫,豈非陽裕,陽左丞。”

陽鶩點頭。

燕王撫頜道:“內舉不避親,陽士秋,為國舉士,我燕國之幸。”

慕容皝舉起寶劍指天,對眾將士喊道:“我燕國之師,解民倒懸,只懲元兇首惡,其部臣民,百姓,我軍須秋毫無犯,眾人知否?”

眾將士山呼:“諾。”

兵過柳城,只見有山傍河而立,形勝壯美,燕王問及左右:“此山有名否?”

只見慕容翰驅馬向前,向燕王稟道:“此山名為龍山,春秋時燕國召公由此東出平東夷,曹操北征烏桓坐鎮於此。”

“龍山,此名甚好,我燕國以後必南圖中原,段部平定之後,我燕國南面將直面石趙。棘城狹小,傳令,調兵頗為不便。今後我燕國將以山之陽,水之陰地營建新都,曰“龍城”。意為,我燕國將龍躍九天。”

眾人皆稱善。

兵至令支城,只見燕王率大隊人馬急攻城池,另派慕容霸埋伏於城旁密雲山中,此乃南逃石趙之必經要道。

那令支城,城大難守,加之段部這幾年喪師失地,損兵折將,將無鬥志,兵無士氣。那燕國軍容齊整,再攻城前已派出細作,混入城中,曉以利害,俱以呈詞,那令支城百姓無不簞食壺漿,以迎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