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兩人坐在簡陋的屋簷下,共披一件粗布斗篷。

北疆的月亮比江南的大,卻像是蒙了一層冰紗,冷冷清清地掛在天邊。

“小時候聽爺爺說,月中有桂樹。”

許懷夕捧著熱水,白汽氤氳了她的眉眼,“我總想,那麼高的樹,砍起來一定很累。”

沈挽恙輕笑出聲,隨即又咳嗽起來。

許懷夕忙放下碗,替他拍背順氣。

“無妨。”他擺擺手,仰頭望著月亮。

“在沈家時,齊先生常笑我像個老頭子,就愛看些花花草草。”

許懷夕悄悄數著他的咳嗽聲,比昨日少了三次。

“那株木瓜樹......”

她猶豫著開口,“我離府前檢查過,它就算是沒有人照顧,也能成活。”

沈挽恙轉頭看她,目光柔和:“你倒是念舊。”

許懷夕知道其實沈挽恙才是一個比她更念舊的人。

若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多年一直留在西院。

憑藉他的心智,不可能扳不倒沈夫人個沈大公子。

夜風掠過遠處的胡楊林,發出嗚嗚的聲響。

許懷夕望著月光下起伏的沙丘,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

三日後,北疆集市。

許懷夕用一些草藥換了一小包種子。

“姑娘要種葫蘆花?”

賣種子的老嫗咧嘴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齒。

“這花嬌氣,得用雪山融水澆灌。”

她小心地揣好布包,轉身時撞見沈萬墨陰鷙的目光。

自流放那日吃了虧,這位大少爺安分了不少,但眼中的怨毒卻與日俱增。

“賤婢!”他壓低聲音,“別以為到了北疆就能翻身!”

許懷夕平靜地繞開他,卻在擦肩而過時輕聲道:“大公子若再找茬,我不介意找人把你打死。”

沈萬墨臉色驟變,“你敢!”

許懷夕沒有理他,直接朝前向家裡走去。

當夜,沈挽恙在油燈下研究種子。

“雪山融水......”

他指尖捻著一粒褐色的籽實,“明日我去趟軍營,那裡有儲備的雪水。“

許懷夕正縫補著他的舊衫,聞言抬頭:“軍營?”

“嗯。”

他神色如常,“太子舊部在此駐守,總得去打個招呼。”